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打倒，但沒到抬走。

這是一句職業拳擊的術語，形容其中一方挨了扎實一擊，還能搖搖晃晃站起來。拿這話描述阿森納的歐冠半決賽首回合，倒也距事實不遠。畢竟，賽事史上確曾有過先例，兩次。阿賈克斯30年前這么干過，首回合主場一球不敵帕納辛納科斯，回訪希臘奧運競技場，回敬3球。利特馬寧，還記得他不？梅開二度。另一例，更勵志，也更讓阿森納球迷不開心。2019年此時，熱刺首回合主場輸了阿賈克斯，次回合壓讓2追3，壓哨淘汰對手。小盧卡斯，還記得他不？帽子戲法。再提一嘴：阿賈克斯主教練不是別人，正是曼聯前任滕哈赫。

自阿賈克斯逆轉帕納辛納科斯迄今，54次半決賽對決（108場）過去了，僅有熱刺一例，說明半決賽次回合翻盤（還只能落后1個）的可能不是沒有，但極小，略高于1%。阿森納要拿出比首回合主場強百倍的狀態和表現，才能避免在王子公園被大巴黎“抬走”。阿森納對大巴黎的往績如何？挺好的。本場之前，雙方各項賽事交鋒5次，阿森納2勝3平，本賽季的聯賽階段還在主場贏過對方。但這個不敗的走勢，在最要命的時刻，戛然而止。不僅客場求勝概率小得令人絕望，再看大巴黎晉級的發揮和勢頭，那1%也可能不到了。你可能忘了：巴黎圣日耳曼贏了所有英超的球隊，淘汰了利物浦和維拉，在聯賽收官階段力克曼城。

再問：之前誰對英超這么殘忍？皇馬。2021-22賽季連干切爾西、曼城和利物浦，然后捧杯。勝敗乃兵家常事。阿森納雖然失了先手，局面被動，畢竟沒死透。大巴黎也曾在16強遇到這個障礙，盡賈余勇過關。但英媒繃不住了。他們賽前曾可勁兒吹阿森納如何成熟，阿爾特塔如何注入贏家心態（贏家？），賴斯如何叱咤風云。大胖子塞繆爾還陰陽圖赫爾：賴斯這么牛，你可能又遇到埃里克森“統一兩德”的難題呢！

不料，阿森納全場沒有明顯優勢，幾位絕對主力發揮黯淡，讓他們臉上非常掛不住。英媒最擅長什么？陰陽。你說對了。還有呢？甩鍋。往往，甩鍋的功夫比陰陽還牛。他們不好批評阿爾特塔，不好自摑說賴斯犯錯，于是把八強吃牌停賽的托馬斯揪出來問罪：要不是你愚蠢吃牌，何至于？部分英媒多少意識到護短不是辦法，提到了賴斯的失誤，但仍不放過托馬斯。

言下之意：阿森納就是強，賴斯就是超巨。不接受反駁。好好看看丟球的過程，是不是有種“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感覺？沒錯，他們在安菲爾德就是這么干的。模式和參與者幾乎一樣：努諾·門德斯后場直傳登貝萊破了利物浦緊逼，登貝萊帶球突破并最終完成破門。英媒還特意在賽前做了篇帶圖的文章，提醒阿爾特塔。

大巴黎傳了26腳，抓住阿森納漏人的瞬間形成致命攻勢。先放下“阿森納為什么放任對手破緊逼之后長驅直入”這個話題，說說賴斯的失誤。登貝萊進球的地點，在禁區邊緣，八成攻方倒三角回來，球都會落在弧頂附近。那么，阻止攻方后續部隊把握這個區域的機會，就是6號位球員，或者暫代6號位球員的天職。賴斯不是跑沒了影。他雖然退得過后，但仍能覆蓋這個區域，阻止登貝萊起腳。但他擅離職守，右傾移防去幫廷伯。克瓦拉茨赫利亞見狀，順勢把球擺到登貝萊跟前，后者一掄，中柱掛網。

賴斯移防是好意，也體現了責任心，但那不是他的活。即使廷伯被突過，依然有拉亞這道關。即使拉亞也守不住，依然不是賴斯的鍋。他的目標是登貝萊。放下登貝萊去管廷伯的“閑事兒”，是丟球的關鍵。一方面，克瓦拉茨赫利亞的選擇不多，越往里突越少。他必然算過：單干到底和回傳登貝萊，哪個劃算？賴斯一動，省了克瓦拉猶豫。

開了這個壞頭，克瓦拉的突破更令阿森納右閘被動，不到半小時，廷伯就犯了對方4次。如果主裁判（還有小黑屋）夠狠，廷伯會因為伸胳膊攔克瓦拉那一下，連累球隊被判極刑。如果兩球落后，那真是洗洗睡了。廷伯在其它場合，不大受到對手左翼如此旺盛的挑釁，這一把他算是把之前欠的“債”都還上了。塞繆爾吹捧賴斯的另一層用心，是企圖影響阿爾特塔以及圖赫爾，別讓賴斯踢6號！因為賴斯的進攻天賦更有價值。這是和誰較勁兒？貝林厄姆。20年前蘭帕德和杰拉德不能兼容的噩夢，回來了。

回到剛才的話題。利物浦也用過緊逼，試圖迫使大巴黎犯錯，但大巴黎后場臨壓不亂，冷靜選擇出球對象。那20多腳的鋪墊，就是為了吸引對方傾巢壓上，再等候登貝萊回到縱深接應。利物浦上鉤了。輸了。阿森納也上鉤了。也輸了。現在的職業教練都做功課對吧？阿爾特塔更是事無巨細吧？為什么會重演斯洛特的悲劇？登貝萊從鋒線回撤，怎么沒人撿起來？哦，對了，托馬斯！

如果“抗戰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那么厄德高在哪？梅里諾在哪？薩利巴又在哪里？別忘了，登貝萊射門的瞬間，薩利巴也有鍋，一口不亞于賴斯的鍋。中鋒后撤拿球，是世紀難題。他跑到自己半場，脫離和對方中衛接觸，而隊友適時補位，又牽制了可能會壓出來追搶登貝萊的后衛。最后3腳傳遞，才是進球過程中最致命的。追問下去：阿森納為什么會讓對手傳這么久？如果門德斯有這么卓越的視野，薩卡是不是該咬住他不放？哦對了，薩卡也是英格蘭國腳。那沒事了。

即使門德斯破了緊逼，局面依然有救。只要有一名阿森納球員“蘇醒”，伸腳阻截一下登貝萊推進，悲劇就可能避免，或者推遲發生。但誰也沒接過這個責任。為什么？托馬斯停賽，被拖出來“鞭尸”，你當我傻子？于是，一大幫進攻天賦更強的球員，目送登貝萊長驅直入。

反過來，大巴黎可曾讓阿森納有這類機會？媒體盛贊路易斯恩里克帶隊，核心就是他把一群大爺改造成了工兵，大家為我，我為大家。比賽尾聲，大巴黎通過快反，還有三次足以提前晉級的機會。可惜，內維斯、巴爾科拉和拉莫斯都未能把握，阿森納也沒有被抬走。大巴黎逮著鹿不會脫角，不是頭一回了。那年決賽遇上拜仁，就是這么死的。如果次回合遭阿森納翻盤，也是咎由自取。最后說說托馬斯。托馬斯停賽，很不幸。但球員在場上殺得興起，無從知道哪一腳拼搶會導致自己吃牌？沒有張屠戶，還不吃豬啦？

阿森納不是有個若日尼奧嗎？怎么替補席沒他？傷了。本月12日對布倫特福德賽后發現，若日尼奧胸部肋骨骨折，賽季報銷了。這事兒發生在歐冠首回合大勝皇馬之后。雖然當時沒有任何熱度（一個合同到期，賽季結束必然消失的人），但在托馬斯領了歐冠第三張黃牌之后，6號位缺乏后手突然變得嚴重起來。

打完皇馬首回合，托馬斯已經兩張黃牌，阿爾特塔有沒有想過：萬一托馬斯再吃牌，手里只有若日尼奧張牌？既然已經放棄了英超，是不是在對布倫特福德時忍住不用意大利國腳首發？當然，這都怪托馬斯。對不對？本場之前，托馬斯還在上周中的英超打滿90分鐘。萬一托馬斯在那場比賽受傷呢？阿爾特塔只換了兩人：本·懷特換廷伯，恩瓦內里換厄德高。他是到第90分鐘才發現厄德高不起作用嗎？誰是阿森納陣中藏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