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是5年，還是35年？

利物浦奪冠，球場內外頓時開了鍋。憋了30多年的情緒，這一刻得到了宣泄。利物浦球迷激動得有理由：這不僅是35年來第一次可以放肆歡慶，蛋糕頂端的奶油，是追平了曼聯的聯賽奪冠紀錄。按照眼下的勢頭，利物浦再把奪冠紀錄奪回來也不難。

名宿卡拉格立刻寫了篇專欄，招呼弗格森放眼看看窗外：你否認不了吧，利物浦是史上最強英格蘭俱樂部！追平乃至反超曼聯，意義和價值要比聯賽掄元更高。都拿了英超了，利物浦球迷仍不忘擰一把曼聯的鼻子，足以說明他們有多么盼望這一刻。反之亦然。曼聯球迷在拿到隊史第20冠時，何等雀躍和忘形。利物浦30年無緣聯賽，和曼聯在十幾年里把自己折騰到保級水平，都讓人始料不及。足球，最有趣的棱面，就體現在始料未及這一點上。

季初，無人相信斯洛特一來就拿英超。何況斯洛特還有一位同胞先行蹚雷，再次展現荷蘭教練如何不堪，更讓業界對斯洛特奪冠不抱希望。斯洛特是英格蘭史上第10位，帶隊第一季就拿下頂級聯賽的主教練。10位主帥中，6人出現在英超時代，其中意大利人占了半壁。這一現象，一方面反映時代的巨大差異。另一方面則是資源的高度濃縮。

英國人最愛經驗主義，動輒把皇歷搬出來說前輩如何如何。但前輩究竟如何？其實不重要，他們只是為自己無能找借口，要么時間不夠（陣容需要培養和調教），要么資金不足（你看看人家阿布！），要么時運不濟（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總之，就是不承認自己糟糕。上一次英格蘭人帶隊奪得聯賽是什么時候？英甲末年的威爾金森。之后，距離英超冠軍最近的英格蘭人又是誰？基岡。距今又是30年過去了。

就這么一班窩囊廢，卻總是對外來的和尚指手畫腳，愣要給斯洛特奪冠，找點含金量不足的黑料。斯洛特奪冠，確實存在很大的偶然，但無法抹殺他的業務能力。斯洛特的奪冠，模式堪比10年前拉涅利爆冷。區別是斯洛特繼承的班底，實力是拉涅利那支萊斯特城的10倍或更多。手里的牌已經定型，怎么打，考的是職業教練審時度勢和自身修為。斯洛特在打好前任的牌，以及把前任的牌升級這兩點上，非常突出。

奪冠同樣證明利物浦后臺選帥，眼界獨到，但這也只是現象的一個剖面。要說把前任的業績發揚光大，斯洛特不必翻書，現成就有，就在利物浦。佩斯利同樣讓香克利的班底再上層樓，而且收割錦標如同砍瓜切菜。斯洛特要證明自己的地方還很多。拿一把實力穩踞前三的牌，打好的難度，遠遠低于你攢一手牌，歷經千辛萬苦方獨占鰲頭。僅這一點，軍功章的一大半，該分給克洛普。

利物浦時隔5年再登王座，是克洛普奠基的自然延續。十幾年前，也是一支倫敦球隊在利物浦即將奪冠的時刻，在安菲爾德攪了主隊的好事兒。再往前，利物浦也曾多次距離獎杯一步之遙。之前功敗垂成，和如今斯洛特一蹴而就，本質的區別，就是那一手牌。像拉涅利那種極端例子，史上只有一次。絕大部分時候，英格蘭史上那60位聯賽掄元的主教練，都得有一手好牌。有了好牌，才能保住爭霸的底線，才有機會期待對手犯錯，才能在形勢局面不利的背景下率先撞線。

曼聯和利物浦此起彼伏，就是這個說法的佐證。利物浦在1990年最后一次奪得英甲，此后不是沒有臥薪嘗膽，不是沒有砸鍋賣鐵，但對手也在補強，也在成長。你只有拿出比對手更多的資源和努力，才可以能人所不能。1990年的利物浦，陣容老化，絕對主力進入暮年，達格利什再掛印而去，利物浦便同時失去了維持霸主地位的兩個因素：陣容，以及組建陣容的人。

此后的索內斯、埃文斯、霍利爾和貝尼特斯等人，性格和風格大不相同，共同的一點便是相馬乏術，錯把涼州當汴州。這幾位都曾高價簽下水貨，導致利物浦翻身的日程表一再延誤。索內斯簽桑德斯和詹姆斯；埃文斯破紀錄引進科利莫爾；霍利爾買的赫斯基和迪烏夫；貝尼特斯買的羅比·基恩、阿奎拉尼；即使英明如達格利什，二度執教利物浦，也干出過天價吃進卡羅爾的糗事。

主教練每買錯一人，于俱樂部就是幾年無法消化的不良資產，同時又妨礙俱樂部引入更有水平的球員。克洛普的英超含金量更高，在于他不僅要把之前10年的爛賬清理干凈，自己還不能再添水貨。5年前奪冠的陣容，如今依然有一大半為英超二次稱王做出貢獻，足以說明克洛普和利物浦后臺團隊看人的眼光，以及招兵買馬的手腕多么犀利。即便如此，克洛普還是有走眼的時候，努涅斯完全不是第二個菲爾米諾，利物浦過去4個賽季無法多添一冠，就是引援拖了后腿。幸好，不多。

在1973年之前，利物浦和曼聯的聯賽冠軍一樣多。但在佩斯利接班后，前者絕靷飛馳，騰驤有自，36年內成為國內外賽場的長勝軍，地位不遜皇馬、拜仁，同樣是因為該隊極少買錯人，買錯的成本也不高。而1973年的曼聯，正處在降級的前夜。癥狀？陣容老化，主角無心踢球。巴斯比第二次卸任后，多位繼任不僅業務能力一般，看人如族庖運刀，但見全牛而不見卻窾。錢花光了，但陣容還是立不起來。

弗格森上任時如果有錢花，還可能耐心培養梯隊嗎？正常情況下，推翻已經稱霸的對手，白手興家，短則三年五載，長則十年八年，遇到曼聯這種內耗極大，甚至自毀長城的情形，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崛起的。阿莫林和斯洛特都曾與利物浦接洽，說明兩人的基本素質滿足利物浦選帥的要求。境遇云泥之別，無非是各自手里的牌相差太遠。斯洛特拿到了足以奪冠的陣容，阿莫林繼承的卻是一盤散沙，一家奪冠，一家保級，順理成章。

瓜迪奧拉的業務能力，冠絕足壇，可他要是看人不準，后臺買人不當，就如本賽季的曼城，英超四連的球隊，也難免兵敗如山倒的頹唐。斯洛特做了很多有別于克洛普的調整，比如重點扶持哈克波和赫拉芬貝赫，削減薩拉赫的協防負荷，落實范戴克和科納特這對防守組合。這些舉措我們都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或者還沒機會看到的，也許是他自己攢陣的眼光。

薩拉赫和范戴克續約，一是他倆靠實力爭取，也因為市場上買不到匹配的新人。這個問題終究要解決，斯洛特看人準不準，不妨拭目以待。曼城、阿森納、曼聯和切爾西這些老字號，也不會閑著，各取所需，競爭加劇，也會推高斯洛特補強的成本。錢花的是否到位，買的人是否管用，是利物浦能否衛冕的最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