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特約記者 黃思雋

三天之內，德國國家隊兩任隊長先后告別。繼現任隊長京多安周一宣布結束國家隊生涯之后，38歲的前隊長諾伊爾在周三也通過社媒發表了告別宣言，“經過與家人以及朋友長時間深入的討論，我決定結束自己的國家隊生涯。每個認識我的人都知道，這個決定對我來說并不容易。”

38歲的諾伊爾宣布退出德國國家隊。

加上已經掛靴的托尼·克羅斯，以及在7月中旬就宣布退出國家隊的托馬斯·穆勒，3位參加了今夏本土歐洲杯的2014年世界杯冠軍集體告退，德國隊正式翻過了這一頁。當這一天終于來臨，人們依依不舍，難掩悲傷，而終于完全屬于新一代的未來，既令人擔憂，又值得憧憬。

在38歲時急流勇退

相比于另外兩位世界杯冠軍克羅斯和穆勒，諾伊爾會否留在德國隊的懸念無疑是最大的，甚至比京多安的去留懸念更大。盡管諾伊爾已經38歲，但對于門將這樣一個特殊的位置，再堅持兩年并不是什么大問題。何況在今夏歐洲杯上，狀態一度令人有一絲擔憂的諾伊爾，也沒有在場上出現任何瑕疵，一如既往地可靠。在他自宣退出前，坊間對他的去留議論紛紛，主流媒體中也流出了一些傳聞。甚至在周二，《圖片報》還披露諾伊爾想要堅持到美加墨世界杯，但不會參加9月的兩場歐國聯小組賽，而會等到年底才重新入選。

正當外界愈發相信諾伊爾會堅持下去，他就親自擊碎了謠言。相比于表示自己身心都有些疲憊的京多安，諾伊爾對于為什么要退出國家隊更加語焉不詳，他說：“我感覺身體非常棒，而且2026年美加墨世界杯當然對我非常有吸引力。同時，我相信如今是邁出這一步，并在今后完全專注于拜仁慕尼黑的最合適時機。”這句話可以理解為：諾伊爾還沒有掛靴的打算，退出國家隊主要是為了讓自己更好地為拜仁服務。

諾伊爾與納格爾斯曼的合作到此為止。

踢到39歲才離開德國隊的馬特烏斯在個人專欄中分析諾伊爾在做這個決定之前要考慮4個方面，除了動力（他最近剛剛當上父親，要為家庭考慮）、個人競技規劃（他與拜仁的合同只是簽到明年夏天）和身體負荷這3個方面，還有一點就是納格爾斯曼會否繼續依賴他，“我可以想象他想繼續踢下去，但他們可能無法給予彼此必要的安全感。”馬特烏斯認為：“如果他保持近幾個月的表現，他依舊可以再踢兩年頂級水平。盡管他在歐洲杯之前的比賽中，無論是在拜仁還是在國家隊都犯了錯，但他也在這些比賽中做了世界級撲救。”

不管怎樣，諾伊爾去意已決。在經歷了一屆讓德國國民重新愛上國家隊的本土歐洲杯，且個人對國家隊依舊極具競技價值的情況下昂首退隊，而不是在一屆個人表現失敗的大賽和被球迷嫌棄時才灰溜溜地離開，這是“德國史一門”該有的圓滿結局。回首15年的國家隊生涯，諾伊爾表示：“這是一段塑造了我以及讓我非常自豪的偉大時光。贏得2014年世界杯，以及今年本土歐洲杯期間的特殊氣氛是高光時刻，對此我極其感激。能夠擔任我們國家隊的隊長直到2023年，是我的榮幸。我喜歡穿著德國國家隊的球衣。”

始于中國的國家隊生涯

諾伊爾令喜歡他的中國球迷尤為榮幸，因為“小新”的國家隊生涯正是始于中國。2009年5月下旬，德國隊出訪亞洲。由于另外兩位國門阿德勒（勒沃庫森）和維澤（云達不來梅）要參加德國杯決賽而無法成行，德國隊時任主帥勒夫出人意料地從即將參加歐青賽的U21隊借調了諾伊爾。在上海八萬人體育場對陣中國國家隊的友誼賽之前，勒夫帶上諾伊爾參加新聞發布會，而現場的中國記者當中并沒有太多人認識這位來自沙爾克04的德國隊新人。

2009年5月下旬，諾伊爾在上海開啟了自己的國家隊生涯。

5月29日晚1比1打平國足的比賽，勒夫派上了另一位門將恩克。而直到6月2日在迪拜7比2大勝阿聯酋一戰，23歲的諾伊爾才上演處子秀。參加完亞洲之行，諾伊爾就回到U21隊，最終與赫迪拉、赫韋德斯、熱羅姆·博阿滕、厄齊爾、胡梅爾斯等人一同幫助球隊歷史性地贏得U21歐青賽冠軍，為5年后的巴西世界杯奪冠埋下伏筆。在長達15年的國家隊生涯里，諾伊爾出場124次（隊史第5），是出場最多的守門員，其中59場以隊長身份參加（僅次于馬特烏斯的72場），贏下了82場比賽（含互射點球擊敗意大利的2016年歐洲杯1/4決賽），完成了51場零封，總失球118個。

真正厲害之處在于：從取代肋骨受傷的阿德勒而以主力身份出征2010年世界杯開始，諾伊爾連續參加了4屆世界杯和4屆歐洲杯，而且每一屆都是主力，僅僅缺席了2010年世界杯的季軍戰。他在世界杯出場19次，在門將中僅次于法國人洛里斯（20場），而歐洲杯出場20次則創造了德國隊史紀錄。2014年世界杯上，諾伊爾不僅與隊友一同高舉大力神杯，個人還贏得了金手套獎，即賽事最佳門將。

在德國隊歷史上，此前從來沒有人像諾伊爾這樣能夠占據一門位置長達14年。擁有世界杯和歐洲杯雙冠頭銜的塞普·邁耶，在1966年世界杯上為蒂爾科夫斯基當替補，從1970年世界杯起才成為一門，并堅持了5屆大賽。至于另一尊“大神”卡恩，更是在伊爾格納和科普克身后熬了3屆大賽，直到年滿30周歲才終于在2000年歐洲杯上成為一門，但到了2006年世界杯就被同齡的萊曼擠回到板凳上。當然也沒有其他位置的球員能像諾伊爾這樣連續8屆大賽都一直踢主力——就連隊史出場紀錄保持者、參加過5屆世界杯和4屆歐洲杯的馬特烏斯，都只是當了7屆大賽主力（1980年歐洲杯和1982年世界杯上只是替補），而且缺席了1992和1996年兩屆歐洲杯。

諾伊爾不僅在2014年世界杯上奪冠，而且也是在那屆大賽上成為聞名于世的“門衛”。

除了15年的國家隊生涯里當了14年一門，諾伊爾之所以配得上“德國史一門”的稱號，還在于其劃時代的比賽風格。正如納格爾斯曼所說：“馬努在足球史上塑造了與眾不同的門將踢法。憑借他的撲救、救險、進攻發起和氣質，他在近15年間對于國家隊而言不止是后盾。對于我們想要踢出怎樣的足球，他的技術是決定性因素。”2014年世界杯通過加時賽2比1險勝阿爾及利亞的1/8決賽，是諾伊爾“門衛”踢法的樹碑立傳之作。在德國隊歷史上，從來沒有一位門將能對球隊的比賽風格產生如此決定性的影響。不僅擁有進攻球員的腳法，諾伊爾還具備超群的大局觀和大心臟，難怪瓜迪奧拉一度想在正式比賽中讓他踢中場。

接班“史一門”不易

對于德國隊來說，過去這15年間擁有諾伊爾是無比幸運的，但對于今后數載，諾伊爾所留下的空白也是幾乎不可能填補的。盡管32歲的特爾斯特根多年以來也是公認的世界級門將，但要接“史一門”的班談何容易？可以預見的是，一旦在未來兩年間稍有差池，“特獅”必將承受“不如諾伊爾”的指責。而即便他能在門前一夫當關，看慣了諾伊爾掌控大局的球迷，也會不自覺地吐槽他的腳下技術或心理素質。巴薩門神要真正走出“極品前任”的陰影，至少要打出一屆令人信服的世界杯。

諾伊爾退出，32歲的特爾斯特根終于熬出頭了。

相比于特爾斯特根這位接班人，不少球迷更加擔心的是在諾伊爾和特爾斯特根之后，德國足球在門將位置上面臨人才斷檔。考慮到“特獅”近年傷病纏身，一旦他出現什么三長兩短，誰能在大場面鎮守德國球門？萊諾是特爾斯特根的同齡人，而鮑曼和特拉普甚至還要年長2歲，他們都不具備在“特獅”之后成為德國一門的潛力，當前實力也達不到“世界級”。

目前只有27歲的尼貝爾能讓人看到希望。但這位2019年U21歐青賽亞軍隊一門直到上賽季才終于在斯圖加特迎來重大突破，并在歐洲杯前首次入選國家隊，發展明顯落后于諾伊爾或特爾斯特根與其同齡的階段。拜仁將尼貝爾看作是諾伊爾的未來繼任者，因此把他繼續租借給斯圖加特2年之前，先行與其續約到了2029年。一旦諾伊爾踢完本賽季就掛靴，拜仁可以提前一年召回尼貝爾。而下周四納格爾斯曼就會公布最新一期國家隊大名單，尼貝爾幾乎肯定會重新入選。

27歲的尼貝爾在“后諾伊爾時代”值得關注。

除了門將位置要面臨更新換代的陣痛甚至長痛期，德國隊在克羅斯、穆勒和京多安也離開之后，不得不徹底放棄“啃老”。為了在本土歐洲杯出成績，匆忙上任的納格爾斯曼請回克羅斯，并極其依賴幾名功勛老臣（球隊平均年齡為24強最大），但此舉最終只是守住了下限。盡管勒夫在2018年世界杯慘敗之后就下定決心改革，但直到今夏歐洲杯，德國隊都沒有真正地完成更新換代，跟西班牙隊在人員和風格革新后脫胎換骨并重返巔峰形成鮮明反差。

如今在4位老將集體告退的推波助瀾下，德國隊和納格爾斯曼即便再不情愿，也終于要徹底跟過去劃清界限了。在新一個周期內，基米希將成為眾望所歸的新隊長人選，呂迪格和若納唐·塔的中衛組合應該不會輕易拆散，但真正決定球隊上限的必然是以穆西亞拉和維爾茨為首的一幫前場天才。本土歐洲杯上，已經第3次參賽大賽的穆西亞拉大放異彩，而維爾茨經歷一些波動之后，也在對西班牙的硬仗中為自己正名。屬于他倆的時代，或許從這一刻才正式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