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足球評論員 王曉瑞

新足協主席宋凱在濰坊剛講出，“要把青訓作為頭等大事”，結果從昆明到濰坊，相隔2027公里，在兩項青訓賽事上，就鬧出一段小風波。

正在濰坊參加U15中青賽冠亞軍決賽的山東泰山08年齡段球員，被犧牲掉參加學青會（前身青運會、城運會）決賽階段的機會。學青會所規定的參賽年齡區間是2007-2008年齡段，而U15中青賽單純由08年齡段球員參加。可偏偏這兩項比賽的時間安排發生沖突，學青會是從10月12日戰至23日，U15中青賽決賽雙回合是在10月15日和22日。就這樣山東泰山隊的多名球員，如依合散·依拉木、王梓丞、郭鑫、王一、尚天羽、都俊豪、姚俊宇、李翔等近十余人，被無情地“逐”出這項全國大賽。

最苦的是周海濱。去年，他還帶領這批學青會球員（包括08年齡段）問鼎中青賽冠軍，但在昆明，這位志在奪得教練生涯第一個賽會制全國大賽冠軍的前國腳，面對缺失至少一半主力人馬的現實，無力回天，無可奈何。最終球隊倒在四強門外，而據說在出局那一刻，有很多小球員流下眼淚，他們不甘心，也不服氣，因為人根本就不齊。

講出這段風波，不是想去揭誰的短。我也相信，這一定不是宋主席親手造成的時間沖突。但請大家捫心自問：日本高中足球選手權大會（中國球迷俗稱的日本高中聯賽，實際上不是聯賽制，而是賽會制錦標賽）和高元宮杯U18（真正的日本高中聯賽）決賽安排可曾發生時間沖突？這根本不可能。宋主席說需要建立更有力的競賽體系，但至少在昨天，不僅沒看到這一幕，反而是南轅北轍的操作。這可是活生生的事實啊！興許還是前朝舊臣的產物吧，但愿如此。

而這樣的一個小細節，或者說小風波，最應該讓新足協領導意識到：中國足球現在說什么都容易，做起來仍很難。不只青訓，還有職業聯賽。前不久，宋凱在外援政策上提出更開放的思想，同時又說要給到一年的審查期。在這件事情上，宋凱算是讓我們看到了希望。畢竟開放外援有利有弊，而中國足協想要邁出下一步，無論開或不開，多開或者少開，都是需要充分的調研、分析和討論。換句話說，千萬不能拍腦門子行事。在這一點，他還值得肯定。

縱然支持開放外援政策的專家，是以亞冠改革乃至西亞盛行而做標本，卻忽略了中國足球目前既現實又脆弱的生態環境。沙特聯賽能放開8外援，是基于沙特足球青訓事業的蒸蒸日上，特別是近幾年，沙特97/98年齡段國青隊已先后在U19亞青賽、U23亞洲杯奪得兩個亞軍，99/00年齡段國青隊問鼎2018年U19亞青賽冠軍，03/04年齡段國青隊兩次捧起U20阿拉伯杯冠軍。同理，卡塔爾聯賽能祭出“5+2”外援政策，當初也是基于阿斯拜爾一代崛起，尤其是95/96年齡段，從小一路踢到大都是亞洲前三，成年后奪得亞洲杯冠軍。相比之下，阿聯酋聯賽雖然也早早高舉5外援方針，但反哺國家隊效果并不明顯，甚至在大規模歸化后，阿聯酋國家隊依舊一蹶不振，這一切的源頭在于本國青訓水平不高。

即便如此，沙特國家隊和卡塔爾國家隊也開始嘗到外援政策開放之苦。本月國際比賽日，沙特隊1比3不敵馬里，前鋒謝赫里、哈姆丹因表現差勁而飽受批評，可看一看他們在利雅得新月，不就是要給內馬爾、米特洛維奇坐穿替補。其中，在世界杯上攻破阿根廷隊球門的謝赫里，聯賽前10輪迄今只出場1分鐘，這不就是當年中超金元足球坑害國腳的再現嗎？他的隊友卡諾，那位身高1米92的大個子后腰，近期也開始給米林科維奇讓位主力。而就在代表沙特隊與馬里的比賽中，在世界杯上表現優異的他完全失常，出場73分鐘成功對抗次數為0。現在，連沙特媒體都開始擔心這些國腳的前途了！

相比之下，伴隨卡塔爾世界杯的結束，卡國聯賽外援的大面積涌入，也讓卡塔爾國家隊水平急劇下滑。阿費夫、阿里等明星逐漸老去，新人無球可踢接不上班，可奎羅斯又要執意納新，結果從今年7月8日到現在，卡塔爾隊已連續5場國際比賽不勝，本月又0比4慘敗伊朗，還差一點輸給伊拉克隊，直接引發本國對于卡塔爾隊滑落亞洲二流的大討論。而在亞冠，兩大豪門薩德和杜海勒迄今一場未贏，可見卡塔爾足球的全面倒退已經悄然發生，而這其中難道不是外援開放所致？

其實開放外援本是趨勢，但關鍵是找對時間點、找準平衡點。好比近鄰K聯盟也是花費近一年，歷經各種調研和分析，最終下定決心實施新政。正如前文所言，沙卡也好，韓日也罷，他們的調研都是基于整個足球體系的背景下。畢竟足球生態是一個完整的整體，不能脫離其他環境單抓其中某一個部分，比如抓青訓忽略職業，抓職業忽略青訓，最終都可能是前功盡棄。

那么真正要找準的平衡點是什么？實際上，正是一國聯賽本土球員和外援之間的競爭比例。好比中超，一覽射手榜、助攻榜、搶斷榜、過人榜前十名或前二十名，中國球員的主導比率勝過外援時（比如六四開甚至五五開），此時開放外援名額，就可吸引更多高水平洋槍加劇競爭。而倘若外援占據主流，再去增加名額，中國球員連現有群體都競爭不過，屆時豈不是徹底死翹翹！

圖片為中超官網截圖。

也許有人會說可以倒逼中國球員踢中甲、中乙，但實際上，二三級聯賽的真正功能，是針對年輕人的練級，并把他們輸送到更高一級平臺。像在日韓，曹圭成、古橋亨梧不都是先從二級聯賽踢起，一步一步走向歐洲。可一旦開放外援，大齡土炮紛紛涌入甲乙，不就是昔日權健、華夏、大連的模式重演？等那時候，我們的年輕人又該如何練級和生存？畢竟以中國青訓目前的生產力，再造當年一個黃博文16歲中超破門、周海濱17歲直接甲A主力已不現實。

而如果走到這一步，之于青訓的影響也將是毀滅級的。大批16歲、18歲球員看不到踢職業的希望，也就只能早早改行，修行大學。其實哪怕是在今天，延邊龍鼎隊的前國少隊球員張成珉（安東尼奧弟子），今年7月就棄足從文就讀同濟大學全日制。再早之前，和陶強龍同一批國青中場熊景洋，也是選擇考取北大，畢業后完全轉型經濟學領域，這不都是中國足球青訓人才的流失？

真正的當務之急是先從底層做起，比如嫁接好從青訓到職業的橋梁，發揚好中甲、中乙乃至中冠的培養人才功能。而如果先從頂層出發，看似一片繁榮，最終恐是兩手空空。這是一個嚴肅的路線問題。

所以在開放外援這件事，請宋主席深思慎行，不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