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意大利記者 沈天浩

在西甲聯盟官方發布的2023年夏窗市場報告中，第一次出現了歐洲五大聯賽以外的參照系。新年以來，沙特聯賽以前所未有的金元攻勢，對歐洲足壇造成強烈沖擊。沙特金元能夠構筑出一個偉大的足球王國嗎？對于歐洲人來說，他們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

在體育節的最后一天，《米蘭體育報》專攻國際足球的記者里奇將兩名重磅嘉賓請到了特倫托市政廳：一個是多納多尼，他是世界級球星前往沙特淘金的先行者，上世紀末就去了吉達聯合；另一個是卡洛·努赫拉，這個有著塞浦路斯和黎巴嫩血統的職業經理人，是現在沙特職業聯賽的首席運營官。

特倫托市政廳里面有為數眾多的壁畫，來自意大利未來主義藝術家福圖納托·德佩羅——20世紀上半葉，精力旺盛、能量四射的德佩羅從意大利來到紐約，并被這座城市的光怪陸離所吸引；21世紀上半葉，歐洲足壇的藝術家們已然有了新的去處。

“我們不想向歐洲足球宣戰”

回顧起過去10個月的旅程，卡洛·努赫拉顯得相當自豪：“我們確實為足壇制造了一個驚喜，但整體戰略在2022年就已經確定。我們寄望于引進國際球員，提升球場上的技術質量。與此同時，這可以吸引更多人來到球場，提升俱樂部的商業收入。現在，沙特80%的人口都關注足球，這是前所未有的狀況。”

“足球產業的最終消費者就是球迷。我們如何向他們提供更好的足球產品？在我看來，我們的身份不再是活動組織者，而需要成為內容創作者——購買球員，只是‘創作優質內容’的第一步。”

在俱樂部層面，歐冠聯賽就是當下最優質的“足球產品”。沙特人希望的到底是加入歐冠，還是擊敗歐冠？努赫拉表示：“我們的計劃是長期的，因此目前很難對這個問題給出答案。不過我們充滿野心，既然歐洲人締造了歐冠聯賽，我們也可以嘗試。必須要說的是，歐冠是一項已經存在多年的賽事，我們未必要復制或挑戰它，也可以去創造全新形式的賽事——創造力很重要。如果有不同的賽事形式，我們可以為沙特人民提供更多的娛樂。”

“西甲聯盟在報告中加入了與沙特聯賽的對比，我們很高興加入這樣的矩陣。你們也看到了，此前多年的報告中，一直只有五個歐洲聯賽。沙特聯賽的強勢，來自沙特國家層面對體育領域的投資，不過我不認為這是對傳統五大聯賽宣戰，而只是足球世界的擴展和包容。”

“集中管理，助力正確投資”

沙特聯賽最重要的四支俱樂部（利雅得新月、利雅得勝利、吉達聯合、吉達國民）的75%所有權，都屬于沙特主權財富基金。對此，努赫拉坦承：“我們的管理方式，確實是中央集成式的，這是為了保證俱樂部在轉會市場上的正確決策和競爭力。此前我們經常在沙特聯賽看到這樣的現象：某個俱樂部的教練指名要一個球員，結果等球員真的加盟了，教練也很快下課。新教練不喜歡這個球員，于是還要引進新的球員……”

“集中管理的模式，能夠讓沙特的俱樂部從技術和經濟層面更好地評估轉會目標。俱樂部聘請的技術官員，則可以更好地協調教練與球員之間的關系。通過集中決策，我們希望讓正確的球員，在正確的時間加盟正確的球隊。”

“球員們來到沙特，只是為了錢嗎？錢不是個壞東西，但他們選擇來到沙特，也是為了接近這個國家的愿景，他們意識到自己可以成為這個宏大計劃的一部分。沙特在變化，但沙特的愿景，只靠沙特和沙特人自己很難實現，因此我們需要外援。需要看到，我們引進的知名外援中，也包括職業生涯正在上升期的年輕球員。”

“C羅效應可以被復制嗎？當然很難，因為足球世界里沒有很多C羅。我們需要繼續提升球員、教練、體能師和整個團隊的質量。我們會去尋找新的‘C羅因素’，但C羅是無可替代的。穆里尼奧收到了來自沙特的天價邀約？從個人層面上，我期待他的到來，我希望穆里尼奧可以帶來巨大的能量，正如其他可能加盟沙特聯賽的人。我們努力進行正確的投資，但情況總是動態變化的：數據顯示，目前我們為購買球員進行的投資，有94%都變成了赤字，這個比例太高了。球員們是可交易的資產，我們在未來也需要著眼于這一點，向歐洲的轉會市場看齊。”

“沙特足球不會復制中國足球老路”

多納多尼身上的米蘭傳奇印跡過于鮮明，以至于很少有人意識到，他曾經在職業生涯后期前往沙特和美國踢球，又在執教之后來到過中國，親身接觸過歐洲以外的三股重要足球資本，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足壇旅行家。多納多尼談到了歐洲人對“沙特現象”的恐懼：“對于那些代表了足球歷史的國家來說，沙特的金元攻勢讓他們感到懷疑和不適。簡單地抱怨‘他們有錢……’是最容易的。”

多納多尼肯定沙特足球的過去，也相信沙特足球的未來：“我同意努赫拉的看法，你得制訂周密的計劃，打造更好的足球產品。國家隊層面上，沙特需要讓自己的年輕人成長，聯賽的超級外援們當然可以加速這一進程。在青年梯隊層面，他們要做的還有很多。不過，比起我當年效力的時候，沙特聯賽發生了很多變化。當時，每支球隊只有兩名外援，現在可以有8個。

職業生涯后期，我先后在美國和沙特踢球，在我看來那時的沙特足球水平更高，硬件設施也更好。在美國，我們與NFL的兩支球隊紐約噴氣機和紐約巨人共享一座球場；在沙特，我踩上了球員生涯中最好的草皮。

我還親歷過中國的金元足球，也理解了他們的思維模式。做生意需要投資，但更需要正確的人和專業性，我覺得在中國缺少這些東西，而最終的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沙特聯賽有著專業的管理者和清晰的思路，所以我相信他們的前景與當年中國的金元足球是不同的。”

在多納多尼的中國之旅中，到底是什么出了問題？活動結束后，記者也向多納多尼提了這個問題。意大利人的回答如下：“當時，俱樂部的體育主管顯然不夠專業。當然，在青訓系統層面，深圳也有很大的改進空間。我相信以中國的人口基礎，他們有潛力成為足壇的重要力量。不過最近幾年，我看到中國有很多俱樂部遭遇破產，或陷入艱難局面——這實在有些太頻繁了，應該引起反思。中國足球缺少的是什么？穩定性和專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