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勤伯

俄烏戰爭暫時沒有停止的跡象，烏克蘭人的抵抗是全方面的，學校被摧毀，就為學生們組織線上課程，居民區被狂轟濫炸，足球比賽就放在相對平靜的角落進行。

頓涅茨克礦工參加了歐戰，烏克蘭聯賽也一直在進行中。皮球在滾動，球員在進球。就像新冠封禁期間的閉門比賽，在球場里可以聽到一切聲音，如果你不緊跟對方進攻球員，門將就會大聲呵斥你，裁判的哨音格外清晰，就像能清晰地聽到主教練時不時的咳嗽。如果正在進攻的不是對方前鋒，而是俄軍的導彈，就趕緊把皮球丟在那里，全都跑進掩體。直到空襲警報停下來，1個小時，2個小時，只要危險過去了，比賽就可以繼續。

導彈不會約好騰出90分鐘+補時讓足球比賽得以進行，所以烏克蘭超級聯賽有了一些新規則：第一條是比賽地點必須遠離前線，有時候是在基輔，更多的時候在靠近西部邊境的利沃夫和烏日戈羅德。主客場是早已不存在的概念，安全距離才是關鍵。

新規則第二條，主裁判三聲哨響或者空襲警報都意味著比賽立即中斷。第三條，舉辦比賽的體育場除了更衣室之外，還必須有一個防空掩體，人們可以一直在那里躲藏。一些球員稱其為“轟炸休息時間”，如果比賽中斷超過5小時，就算被取消。

“請參賽者離開球場，立即到掩體中去。要小心，找一個安全的地方。”10月29日，在頓涅茨克礦工和奧萊克桑德里亞的比賽中，利沃夫競技場擴音器突然說，當時上半場剛剛開始。1個半小時后，比賽重新開始，結果是2比2。在一個處于戰爭中的國家從事足球運動，你必須要有耐心：你知道比賽何時開始，但不知道何時結束。這可以總結為第四條新規。

烏克蘭超級聯賽已經進行到下半程，寡頭雷納托·阿克梅托夫的頓涅茨克礦工以42分在積分榜上領先，令人驚訝的是，他們身后的第二名不是基輔迪納摩，而是落后3分的是第聶伯羅-1，他們的表現超出了預期，要不是他們一周前輸給迪納摩，他們也可以排在第一。

有球隊不存在了，現在烏克蘭超級聯賽是16支球隊，而不是通常的18支。曾經參加歐洲賽事的馬里烏波爾俱樂部已經被解散，他們擔心球迷可能會組織地下抵抗運動。切爾尼希夫德斯納俱樂部不再擁有訓練場，俄軍把球場轟爛了。可能會決定本賽季冠軍歸屬的頓涅茨克礦工vs第聶伯羅-1決戰將在5月27日舉行。時間待定，地點待定，要看前線的情況如何。

俄軍發動大規模軍事行動是在2022年2月24日，當時距離烏克蘭超級聯賽在漫長的冬歇期后恢復比賽只剩2天時間。積分榜上處于領先地位的是頓涅茨克礦工。在那一瞬間，很多士氣都不重要了。頓涅茨克礦工曾經使用的利沃夫競技場草坪改成了疏散人員的集散地，一些球員直接離開球隊拿起步槍。大多數俱樂部選擇搬到了烏克蘭西部，而烏克蘭超級聯賽2強搬到了波蘭：頓涅茨克礦工搬到了華沙（這里距離2014年之前的主場頓涅茨克是千里之遙），也去過克羅地亞，基輔迪納摩搬到了洛茲。

2022年烏克蘭超級聯賽沒有頒發冠軍獎杯，似乎烏克蘭人一直引以為豪的足球被刺破了，然而沒有人放棄抵抗。同年夏天，在烏克蘭軍隊將俄軍趕出基輔和哈爾科夫周邊以后，人們開始討論是否恢復聯賽。有的人希望恢復，有的人對安全有疑慮，建議在波蘭或土耳其組織聯賽。這場爭論持續了數周，但留在烏克蘭的意見占據了上風。自從俄軍發動大規模軍事行動以來，如果你讓烏克蘭人在投降和抵抗之間做出選擇，答案總是一樣的。

8月底，開場哨吹響了。地點就在烏克蘭，不可能是別處。而根據歐足聯的要求，礦工等隊參加歐洲賽事則把主場放在鄰國，波蘭的場地占據了大多數。“我們必須戰斗，我們踢球的時候，是向世界展示我們仍然活著！”頓涅茨克礦工首席執行官帕爾金說，“我們告訴球員一件事：當你出場比賽的時候，你也是為烏克蘭踢球。”

但他說的球員并不是過去礦工的那些，去年2月事發以來，國際足聯給予這兩國聯賽的外國球員自由去歐洲其他地方的選擇。盡管礦工將要參加歐冠資格賽，他們卻少了差不多20人，主教練意大利人德澤爾比后來去了英超布萊頓。球隊里的明星巴西人馬科斯·安東尼奧、多多、伊斯梅利和馬爾龍都去了西歐聯賽。礦工一夜之間失去了價值4000萬歐元的簽約。

現在，礦工的29人陣容里只有4名外國人，其余的都是烏克蘭人，其中許多人是出于必要從青年隊或小俱樂部征召的。不過在1月份的轉會市場上，他們賣出了本隊最有前途的明星——22歲的前鋒穆德里克，他天價簽約切爾西的一部分轉會費（2300萬）將捐給馬里烏波爾亞述鋼鐵廠保衛者的家屬。

在這樣的條件之下，礦工在2022-23賽季的表現已經相當不錯，在烏克蘭超級聯賽中排名第一，在歐冠小組賽擊敗了萊比錫RB，并與皇家馬德里和凱爾特人打平，在小組賽中獲得第三名掉進歐聯杯。只可惜在16進8的比賽中，他們兩回合2比8輸給了荷甲領頭羊費耶諾德。“但我們一直在努力前進，我們的目標是贏得隊史第14個冠軍。盡管我們已經8年沒有家了，從心理上來說，這很艱難。”

頓涅茨克礦工自2014年以來一直無家可歸，他們曾經擁有烏克蘭最好的球場。2014年5月2日，他們在馬里烏波爾進行了最后一場比賽，然后就搬到了利沃夫，在那里踢到2017年，2017年到2020年在哈爾科夫，而2022年2月之前，他們是在老對頭基輔迪納摩的球場比賽。現在他們又以利沃夫競技場為主場，但出于安全考慮，球隊在波蘭進行訓練。這個流浪的球隊已經成為烏克蘭抵抗運動的一個象征，并且用實際行動做出了回應。

“我們已經學會了在非正常情況下生活。”不久前頓涅茨克礦工在歐聯杯遭遇法甲雷恩，巴爾金在接受法國《世界報》采訪時這樣說，“我們很難從我們周圍發生的事情中逃脫出來，從那些讓你想到除足球以外的一切的新聞中逃脫出來。” 

然而，只要比賽還在進行，皮球在滾動，人們在球場上擁抱，至少在90分鐘+補時這段時間里，他們可以暫忘足球之外的一切，如果空襲警報允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