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梁熙明

天下足球，竊國者侯

中國足協最高決策者、一把手陳戌源的倒臺，標志著這一波中國足球打虎運動達到了最高點。而達到最高點就意味著，運動開始進入收尾工作。以常理度，就如同上一波中國足球打虎運動一樣，打到該行業最高級別的謝亞龍、南勇、楊一民后，就告結束了。陳戌源之后，還會有落網者，但級別不會再高于陳。

與上一次相比，陳戌源倒臺似乎遠比謝南楊“大快人心”得多。除了公眾對中國足球加倍的失望憤懣之外，圈中對二者的口碑兩個極端，對南楊，甚至還有不少同情之聲，覺得他們只是伸手貪腐，但還是“懂球”的；對陳戌源，卻是一片喊打喊殺，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究其緣由，陳戌源在中國足球的歷史高潮期，只手摧毀了整個行業。他上任時金元足球火燒火燎，如今他垮臺時，整個足球圈哀鴻遍野，在其任期內便有35家職業俱樂部倒閉關門，從中超冠軍、多年老字號、再到底層球隊。這就意味著大批球員不但失去了金元時代躺平的千萬年薪，連工作也沒了。投資人對行業前景絕望，紛紛斷臂撤退。一時間，中國足球萬馬齊喑，相比之下大年初夜慘敗越南的建國以來第一恥辱，都要遜位。

如此陳戌源，怎不招人恨？

這一波打虎行動，同時標志著中國足球“高薪養廉”的失敗。上一波打虎，正值中國足球歷史最黑暗時刻，假黑腐橫行，球員徹底喪失職業操守，在博彩網站上大批下注，開始公然打假球。一個經典段子是，某球隊內部分裂成三撥，各自下了勝平負三個結果，上了場不知道是否把控得住，不料踢了幾分鐘就發現，原來對手也分成三撥！

金元足球的出現，客觀上起到了“高薪養廉”的作用，球員只要好好踢，認真踢，他的贏球獎不知道要比在博彩網站上下自己球隊輸多多少，那他為什么還要鋌而走險打假球？

而且當時普遍進口洋槍，中超土球員跟在超級外援屁股后面，拿贏球獎又不費什么力。金元足球最登峰造極的一次，是2017亞冠小組賽，恒大7比0狂掃東方，贏球獎加進球獎，一場球就2400萬！

但是“高薪養廉”，也終于養不下去了，一是企業家底畢竟有限，不可能無節制開水龍頭；二是高薪或許在某個階段可以養廉，但它養不出愛國心、敬業精神和職業操守，錢來得太容易，反而使一眾國腳躺平，且不愿為國效力，唯恐在國家隊受傷，妨礙了回俱樂部躺平拿高薪。

而且，“國腳”的名號，也只是方便轉會時抬高身價，因此國腳已經失去最高榮譽的象征，而成為國足主帥坐等孝敬、待價而沽的籌碼。

最重要的是，金元時代，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各路神仙各顯其能，每層關節都要孝敬打通，每路神仙需要關照，誰都憋著在時代的這鍋熱湯里分上一杯羹。謝暉酒桌上腦袋一熱，順口說出“上港奪冠花120億”，嚇得他的球隊趕緊將他停職了事。

這樣的時代，陳戌源有沒有“過手”？公告中定性為“嚴重違紀違法”了，當然不會是小數。

當然，也有聲音認為，陳戌源好歹曾是國企一把手，見過大市面，見過大錢的人，只要平安落地，退休后錦衣玉食，他又何至于為這點“小錢”斷送榮華富貴？

這就未免小看了陳戌源。貪斂錢財，只是小奸，像楊一民不過是暗示高洪波送個筆記本。自古大奸大惡。區區碎銀當然不入法眼，尤其到了行業頂層，胃口已經是整個“天下”了。想想，一個足協主席，一個秘書長，加一個國家隊主帥，上下聯手，從政令、管理、競技、經紀一把抓，整個就是“天下足球”，央視欄目的牌位，恐怕要讓給他們。

這就叫竊鉤者盜，竊國者侯。楊一民只是要個筆記本，級別不過是“盜”。當年謝南楊定罪時，貪腐金額分別為136萬、200萬、125萬。昔日蔣公留洋東瀛，寫過“東來志豈在封侯”，口氣吞天，后來果然蔣宋孔陳四大家族，飛黃騰達，民不聊生，最后人民忍無可忍，一舉推翻蔣家王朝。此番陳、劉、李之輩，以他們禍禍的級別，該封個什么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