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勤伯

1月11日，#法國足協主席辭職#、#法足協主席因對齊達內發表不當言論辭職#成為中文網絡上的熱搜詞。

然而，法國足協主席勒格拉埃辭職了嗎？沒有！

他是因為對齊達內發表不當言論辭職的嗎？更不是！

部分重要媒體也發生了這樣的報道錯誤。究其原因，除了對法國足球不了解，還在于新聞消息來源嚴重依賴英語媒體。英語媒體亂寫中國就罵回去，英語媒體亂寫其他國家則一概不問全盤搬運抄襲到中國。就算不是亂寫，英語媒體的翻譯用詞并不一定會非常準確，有時候會出現模棱兩可的用語，如果沒有直接查證原文，往往會選擇錯誤的解讀。

勒格拉埃并未辭職

實際上，法國足協的公報已經說得很清楚：周三的執委會議上，勒格拉埃同參會者達成一致以后，選擇暫停法國足協主席職務，具體期限是直到法國體育部公布對其調查聽證的結果，同時他也需要等待法國足協執委會對調查結果做出分析判斷。

法國體育部的調查聽證結果原定2月中旬公布，現在又宣布將提早到1月末。也就是說，勒格拉埃暫停法國足協主席職務（這段時間由副主席迪亞洛擔任代理主席）只有短短20天到1個月時間。這哪是辭職呢？

比較諷刺的是，周三這個特別執委會是上周五由勒格拉埃本人召集的。他原本打算在這次會議上移除足協總經理弗洛朗絲·阿杜安的職務。弗洛朗絲·阿杜安是前女子重劍世界冠軍，21世紀初進入法國足協擔任市場營銷負責人，后升任總經理。近年她和勒格拉埃關系惡化，并公開批評勒格拉埃，成為勒格拉埃的眼中釘。

周三的會議確實做出決定，讓弗洛朗絲·阿杜安停職，這里可見勒格拉埃在法國足協內部的巨大影響力。不過，周三當天，弗洛朗絲·阿杜安的問題已經成為次要，法國足協如何擺脫眼下的輿論危機才是主題。

埃里克·博爾吉尼是參加會議的足協執委之一，他是法國足球裁判代表，同時也是地中海區域足球聯盟主席。他對媒體說，周三會議同樣是“家庭氣氛”，暗示多數參會者仍然和勒格拉埃關系融洽。埃里克·博爾吉尼在會議上對勒格拉埃提出辭職建議，立即被另一個重要執委、勒格拉埃的多年盟友里昂主席奧拉斯駁回。奧拉斯甚至對埃里克·博爾吉尼爆了一個曖昧的粗口，“閉上你丫的鳥嘴！”

勒格拉埃在會議上就幾個關鍵問題進行了陳述。第一，他堅信法國體育部的調查聽證找不出任何他個人對女性進行性騷擾的犯罪證據。勒格拉埃很清楚在性騷擾行為中如何給自己留下余地，法國足協不是政府部門，足協主席不是法國體育部可以任免的，如果他的行為沒有觸犯法律，就不觸動任何一項導致他必須離職的條款。

第二，他表示自己涉及齊達內的言論是“做了一回傻X”。他維護德尚心切，導致遣詞造句不當。同時他強調自己和齊達內關系也一直不錯，已經聯系了齊達內團隊的人，希望能夠和齊達內單獨會面，直接表達歉意。

值得注意的地方在這里。英語媒體的報道和中文媒體的搬運比較強調勒格拉埃是得罪齊達內導致辭職。但根據法國《解放報》等重要媒體獲取的信息，多名執委對勒格拉埃表達了支持，他們認為齊達內從2013年開始就在利用自己的媒體影響力“干擾”德尚，希望獲得法國隊帥位。也就是說，勒格拉埃用語出錯是事實，但執委們認為他捍衛德尚的用意并沒有錯，齊達內在法國足協管理層內部并不那么被看好。

第三則是德尚的合同。勒格拉埃在上周六的法國足協大會上官宣德尚續約，德尚團隊年薪支出超過300萬歐元，而法國足協任何一項超過30萬歐元的支出都必須通過執委會討論才能生效，勒格拉埃是否程序違規？

討論歸討論，這個問題上也沒有任何人難為勒格拉埃。法國國家隊主帥的選擇權力一直在主席手中，而且德尚新合同幾乎沒有漲價，更重要的是執委會一致同意德尚是法國隊的最佳選擇。只有奧拉斯提出一個小質疑，給德尚“2+2”合同是否更合理？考慮到新合同的技術問題（卡塔爾世界杯在冬季進行，距離歐洲杯只剩1年半時間）以及對德尚執教能力的認可，直到2026年的合同期限同樣得到執委會肯定。

調查結果仍是關鍵

所以，核心內容還是性騷擾丑聞和輿論壓力。

周二，重要證人索尼婭·蘇德實名在媒體上爆料，詳細描述了勒格拉埃狡猾的騷擾方式，她的爆料得到了法國體育部長阿梅莉·烏代亞-卡斯特拉的公開贊揚，多家法國媒體的民調顯示，大多數法國人認為勒格拉埃不再適合擔任法國足協主席。

最后其實是法國足協這些共同維護勒格拉埃多年的執委們需要尋找一個出路，避免被抨擊為集體護短、無視公共形象。奧拉斯提出了“暫停職務到調查結果公布”的建議，得到了與會者的一致同意，包括勒格拉埃本人。

《隊報》說勒格拉埃留了一些老淚，之后他又邀請與會者一起去他在巴黎的寓所吃頓便餐。除了急著趕回里昂的奧拉斯等少數幾人，其他執委都接受了邀請。

埃里克·博爾吉尼對媒體說，“如果（體育部的）調查報告證明了勒格拉埃的清白，他為什么要需要辭職呢？某種程度上說，調查報告將是最終的裁判。”

問題還恰好就在這里。到底怎樣的調查報告可以證明勒格拉埃的清白？

如果調查結果涉及犯罪證據，那么勒格拉埃從暫時停職變成被正式解職將只是程序問題。但職場性騷擾歷來有取證難的問題，尤其是取得可以提交給司法部門的犯罪證據，這并不容易。

但是，在索尼婭·蘇德實名講述勒格拉埃的性騷擾問題之后，如果法國體育部的調查能披露更多證人講述的細節，坐實之前的媒體報道，勒格拉埃在法國公共輿論社死是必定的，這種情況下，他很難再具備繼續擔任法國足協主席的客觀條件。《隊報》的態度比較直接，認為已經不太會有勒格拉埃在暫停職務期滿后東山再起的可能性。

因此，勒格拉埃的心腹執委們其實不一定是在等待法國體育部的報告，他們更多是需要為勒格拉埃第二次尋找出路，避免最終以灰溜溜的方式辭職，爭取以某種保留一定顏面的方式離開。

總之，和很多中文媒體報道不同，勒格拉埃直到現在仍然沒有辭職，他更不是因為得罪齊達內辭職。這場連續劇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