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派記者沈天浩發自卡塔爾

盧賽爾到底是個怎樣的城市？搜索引擎上的第一條結果言簡意賅：“盧賽爾——卡塔爾的未來之城”，這是盧賽爾城在官方網站上對自己的描述。

誠然如此。盧賽爾城的規劃，在2005年才首次公布。這座城市毗鄰波斯灣，與首都多哈的距離似乎恰到好處。盧賽爾城的高層建筑，幾乎悉數圍繞著世界杯主題打造：在這座城市的天際線上，月牙形狀的雙塔建筑高聳入云，里面是國際足聯在卡塔爾世界杯期間官方合作的酒店；盧賽爾球場附近，四座煙囪形狀的巨型寫字樓出現在道路前方，像是意大利未來主義畫家筆下的“理想城市”。

2005年距離現在有多近？在一座城市的發展史上，17年如同須臾，盧賽爾比多哈、迪拜和巴西利亞都要更加年輕。2005年距離現在又有多遠？足以見證一名球員全部的職業生涯。也是在2005年，盧卡·莫德里奇結束租借，回到了薩格勒布迪納摩；利昂內爾·梅西在對陣阿爾瓦塞特的比賽中，打入了巴薩一線隊的處子球。

莫德里奇和梅西，成了這個晚上盧賽爾的主角。這座“未來之城”在定義未來之前，首先要向歷史致敬。賽前，莫德里奇和梅西作為雙方隊長來到主裁奧爾薩托面前，他們都穿10號，名字和姓氏的縮寫都是LM。

來自羅薩里奧的LM10，代表的是足球的神性。

在當今足壇越來越同質化的年輕球員中，格瓦迪奧爾能夠帶給你難得的懷舊感，尤其是在格子中衛戴上面具之后，他仿佛一個中世紀戰士。在卡塔爾的前五場比賽，格瓦迪奧爾幾乎無所不能，他把守的防區從未被敵人攻陷。面對梅西，格瓦迪奧爾依然武裝到了牙齒，但天才的靈感化為一支金箭，射中了戰士的眉心。

比賽來到第69分鐘，梅西接到阿爾瓦雷斯回做，在邊路首先完成對格瓦迪奧爾的人球分過，隨后一路帶球向前，克羅地亞后衛在身后苦苦追趕，就是無法斷下梅西的腳下皮球。35歲的梅西和20歲的格瓦迪奧爾在半個球場展開競速，后者利用這50米的跑道，靠速度彌合了起始身位上的劣勢。梅西放棄競速，選擇轉身，隨后來到底線附近，徹底抹過了格瓦迪奧爾的防守，為阿爾瓦雷斯送出熨帖至極的助攻。

梅西與格瓦迪奧爾的對決，勝負其實早有預兆。在這次助攻前的十幾分鐘，梅西就接到德保羅的傳球，從中場起速開始奔襲，上搶的格瓦迪奧爾拼盡全力，同樣對阿根廷人束手無策。梅西與恩佐·費爾南德斯踢墻配合，隨后在禁區內小角度射門被門將得到。實際上，格瓦迪奧爾在這次防守中的表現已經足夠出色，他在梅西射門前的一剎那從背后上了勁，讓后者的射門沒有形成最大威脅。然而，格瓦迪奧爾依然相當困惑：他或許是當下最好的年輕中衛，但在兩人一球的簡單游戲中，他完全無可奈何。格瓦迪奧爾與梅西的對決，讓最終的勝負來得毫無懸念，莫德里奇在比賽末段被換下，他的世界杯只剩下一場三四名決賽。

來自扎達爾的LM10，代表的是足球的人性。

莫德里奇和梅西的職業生涯，在時間線上高度重合。梅西和莫德里奇都是金球獎得主，兩人也都曾將自己的國家隊帶入世界杯決賽，并最終負于綜合實力更強的對手。俱樂部層面，莫德里奇和梅西一樣拿到過大耳朵杯，而且不止一次。2018年拿到金球獎之后，莫德里奇幾乎嘗遍了梅西拿到過的所有榮譽——這非同小可。

即便如此，莫德里奇在其職業生涯中，從未和梅西一樣給人以“天神下凡”的感覺。他無法和梅西一樣，在自己競技狀態的極盛期控制一切，即使是在2018年世界杯上也不行。然而，莫德里奇總能笑到最后，在皇馬的歐冠征程如是，率領格子軍團征戰世界杯亦如是。

如今的莫德里奇，看起來似乎比實際年齡更老，比官方數據顯示得更瘦弱，你甚至擔心他在下一刻累倒在場上，但他依然熱愛奔跑，特別是在加時賽奔跑。對陣日本的1/8決賽，莫德里奇在加時賽被換下，人們認定他的體能已近耗竭。四天后的1/4決賽，他踢滿了120分鐘，在終場前四分鐘策動了本隊那次扳平比分的進攻。對于這名37歲的老將來說，體力槽恢復的速度比消耗的速度更快。

比起四年前，莫德里奇在本屆世界杯上更加靠近邊路，而在對皮球的梳理上，中場的兩位老搭檔布羅佐維奇和科瓦契奇，在作用上并不比他遜色太多。然而在戰術層面上，莫德里奇又扮演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這支克羅地亞隊幾乎無人能夠在球場右半扇發揮出水準，右后衛尤拉諾維奇是球隊后防線上的短板，前場的帕沙利奇和弗拉希奇在這一位置上同樣有些別扭。雷比奇？達利奇確實沒有帶他，但即使是在俱樂部賽場上，米蘭球星也踢不好右邊鋒。

莫德里奇用自己的經驗、跑動和技術，在最大程度上彌補了球隊在攻防兩端弱側的缺失。與阿根廷的半決賽，克羅地亞在前20分鐘的亮眼表現之后，逐漸難以為繼，兩隊在體能儲備和技術能力上的差距被無限放大。莫德里奇這場比賽踢得并不好，一腳皮球正中自己突出的鷹鉤鼻，是他這個黯淡夜晚的寫照。即便如此，莫德里奇依然可以昂首走出盧賽爾，這個薩格勒布的天才當初被當做克羅地亞足球的希望，但如果將時間拉回到2006或是2008年，沒有人能夠想到莫德里奇可以帶領克羅地亞走得這么遠。

實際上，今晚的盧賽爾還有另一位LM10：勞塔羅·馬丁內斯。他在國際米蘭穿10號，但在本場比賽中只能作壁上觀。勞塔羅作為主角參與了阿根廷隊的整個世預賽征程，但在正賽期間，胡里安·阿爾瓦雷斯實在過于閃耀，這個22歲的小伙子，似乎已經成了梅西在國家隊層面的最佳搭檔之一。從這里開始，又注定要在這里結束，無論是何種結局。能夠容納接近九萬人的盧賽爾球場，承載了足球歷史上最讓人心動的終極挑戰之一：梅西沖擊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