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駐意大利特約記者 沈天浩

丹尼爾·馬爾蒂尼進球后沒有慶祝，看臺上的保羅·馬爾蒂尼又在想些什么？

保羅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概念或許是“時間”。15年前，保羅在雅典高舉大耳朵杯，丹尼爾觀看了那場比賽，但當時不到6歲的他對此只有模糊的記憶；13年前，保羅在圣西羅迎來告別演出，他摟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克里斯蒂安和丹尼爾，父子三人都穿著紅黑間條衫；兩年前，丹尼爾在米蘭對陣維羅納的比賽中替補登場，迎來一線隊處子秀，保羅彼時已經在俱樂部管理層開始任職；一年前，丹尼爾在一個陽光耀眼的下午頭球破門，打入自己的意甲首球，對手是誰？斯佩齊亞！

回憶的鏡頭繼續拉近，來到6個月前的雷焦艾米利亞。紅黑色的慶典上，冠軍功臣們從1號特特魯沙努開始，按號碼順序依次出場。“25號，亞歷山德羅·弗洛倫齊！”現場DJ如此喊道，一旁的保羅心潮澎湃。“27號，丹尼爾·馬爾蒂尼！”等待多時的時刻終于到來，丹尼爾笑著走出通道，和現場球迷、工作人員一一擊掌，對父親保羅也不例外。這是保羅的第8個意甲冠軍，丹尼爾的第一個。

再來到3個多月前。今年7月29日，丹尼爾·馬爾蒂尼官宣租借加盟斯佩齊亞，對于從小在米蘭青訓系統內長大的他來說，這是他第一次離開紅黑軍團，去外面的世界闖蕩。對于丹尼爾來說，利古里亞海濱的斯佩齊亞比米蘭更安靜。另外，他終于能夠遠離父親保羅的巨大光環。

本場賽前，丹尼爾接受了意大利《體育周刊》的采訪，聊到了人們對他靠“關系戶”上位的質疑：“說實話，我并不認為這樣的聲音會停止，當然這也取決于我自己。有時候我會想，或許人們說的都是真的，只是我從未意識到。但更多的時候，我會對這些質疑一笑而過。”

丹尼爾其實是幸運的。在他足球生涯的起步階段，父親保羅為他賦予了一個沉重的姓氏，可丹尼爾如今在走的路，保羅本人也曾經走過。那是遙遠的1980年代，保羅還效力于米蘭青年隊，他的天賦正在逐漸閃現，但人們的批評聲同樣開始出現。那時候，保羅背負的壓力來自他的父親切薩雷。再之后，保羅被利德霍爾姆召入米蘭一線隊，迅速上位成為球隊首發，一切質疑都煙消云散。

保羅在不止一個場合明確表示過，對于丹尼爾來說，成為“馬爾蒂尼”意味著更多困擾。丹尼爾勇敢地迎接挑戰，但他的態度與當年的父親保羅有所不同。在一個多月前的《米蘭體育報》體育節上，保羅敞開心扉，聊到自己當年進入一線隊的往事，當時的他正處于青春期，與大牌們在更衣室相處并不容易。或許正是因此，從1985年代表米蘭一線隊首秀開始，保羅在技術和個性雙重層面，都一直展現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可靠與成熟。

丹尼爾呢？他在前不久慶祝了自己的21歲生日，面容依然充滿稚氣，比父親保羅更多笑容。在米蘭一線隊，丹尼爾最好的朋友是萊昂和薩勒馬克斯——另外兩個無憂無慮的小伙子。丹尼爾遇事不愿多想，他希望能夠永遠在足球世界里保留年少時的快樂，就像13年前那張父子三人的合照中，那個帶著淘氣笑容的小孩兒。

保羅最終擺脫了切薩雷的光環，方式是成為足球歷史上最偉大的球員之一；丹尼爾終將擺脫保羅的光環，方式又會是什么？無須諱言，你很難指望丹尼爾能夠復制父親在球場上的成就，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今晚的進球未必會改變太多。21歲的丹尼爾在斯佩齊亞踢前場輪換，21歲的保羅已經作為主力拿到了一座大耳朵杯。然而，比起年輕時的保羅，丹尼爾生活在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

為什么不和父親一樣踢后衛？丹尼爾直截了當地回答：因為自己不喜歡防守。他可以展現出自己的脆弱性，不去掩蓋自己的弱點，他在《體育周刊》的采訪中承認，自己從青年隊開始就有狀態不穩的問題，在比賽中經常勢不可擋，隨后又突然偃息。一如他的這場比賽：在拼搶中爭得皮球，橫向帶球閃開角度，隨后一記精彩的弧線球掛網。丹尼爾在賽前表示，斯佩齊亞如果想要提高排名，需要在客場更多得分，他以這種方式攻入了球隊本賽季的第一粒客場進球。然而在比賽余下的大部分時間里，丹尼爾的表現缺乏持續性。

丹尼爾進球之后，興奮的隊友們將他圍在中間，人們幾乎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不久，丹尼爾被斯佩齊亞10號維爾德換下，這名小個子在隊內的出場順位，目前依然在他之前。丹尼爾像一名意甲新星一樣，踢了一場令人欣喜的比賽，又像一名普通的外租球員一樣，在面對舊主破門后對球迷擺手示意。距離上一個馬爾蒂尼（保羅）在圣西羅進球過了多久？距離上一個馬爾蒂尼（切薩雷）以對手身份與米蘭交鋒又過了多少年？這些紀錄其實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丹尼爾要做自己，我們的時代給了他這種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