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迪斯拉夫·瓦舒克（Vladyslav Vashchuk）是1990年代基輔迪納摩俱樂部的象征，他擔任這支球隊的后防領袖和隊長，是舍甫琴科、雷布羅夫沖鋒陷陣的堅強后盾。他也是1990年代末到21世紀初烏克蘭國家隊的后防線中堅，參加了2000歐洲杯預選賽烏克蘭兩回合4比3（主3比2、客1比1）力壓俄羅斯的比賽。此后他還隨烏克蘭隊參加了2006世界杯并打進8強，創(chuàng)下隊史最佳成績。

2011年，瓦舒克掛靴。他是基輔人，選擇了距離基輔12公里的霍斯托梅爾鎮(zhèn)安家。他說：“霍斯托梅爾是一個不錯的居住地，充滿綠色，空氣清新。而且距離基輔只有12公里。很可惜現在這一切都要重建了。”

一開始，很多烏克蘭人并不相信俄羅斯會進攻烏克蘭全境，例如進攻首都基輔，包括烏克蘭決策層也有不少人認為，俄羅斯會局限于在頓巴斯地區(qū)發(fā)起攻勢。然而，霍斯托梅爾從開戰(zhàn)第一天就成為激烈交火的戰(zhàn)場，甚至是具有決定意義的戰(zhàn)場。俄羅斯精銳傘兵部隊乘坐大量武裝直升機突襲此地并占領了機場，試圖以此為據點完成對基輔的閃電突擊兵拿下總統(tǒng)澤連斯基。烏克蘭軍隊奮勇抵抗并最終殲滅了俄軍先頭部隊，最后把俄國人從整個基輔地區(qū)趕走。然而，對于瓦舒克一家和霍斯托梅爾當地居民來說，當時的情況意味著連逃跑的時間都沒有。

接受意大利《共和報》采訪時，瓦舒克說：“俄羅斯軍隊到達的那個早晨，我和我的孩子們在一起。大女兒看到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催促她，就問我：‘爸爸，我今天不去上學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俄羅斯的直升機在天空中轟炸，我們的房子處于俄國人攻擊烏克蘭的震中。我的女兒不再上學了，她的弟弟也是如此。我讓孩子們躲進地下室，并試圖向街上探看，尋找可能的逃跑路線。之后我看到士兵們向平民的汽車射擊，天空變成了橙色，就像在地獄一樣。它將在幾天內保持這種狀態(tài)。”

之后整整兩周，瓦舒克和孩子們都呆在地下室，和公寓里的其他鄰居們在一起。比較麻煩的是，他沒有提前進行足夠的物資儲備，只有三天的補給。當他意識到物質不夠的時候，開始把自己的食物讓給孩子們。但到了第四天，“我們一家什么都沒有了。”

公寓里的鄰居之間之前并不太熟悉，交談也不太多，但是在戰(zhàn)爭狀態(tài)中，人們都積極互相幫助。瓦舒克得到了土豆、洋蔥、胡蘿卜、西紅柿，還有人提供過熱湯。瓦舒克只能提供咖啡作為回報，“我也沒有其他東西了。”

“第3天，沒有水了，這是一個大問題。第四天，停電了。感謝上帝，鄰居們有一臺發(fā)電機，啟動它以后，水又回來了。但要到達小屋里的水龍頭，必須步行60米。爆炸連續(xù)發(fā)生，其中有一天他們足足轟炸了15個小時。我記得一枚導彈擦過我們的樹籬。它沒有爆炸，但它發(fā)出了瘋狂的噪音，地球的震動感是我從未感受過的。”

“到第11天，煤氣也停了。我們無法再做飯，溫度驟降。那是3月初，外面零下10度。我們生了一堆火，煮了一些土豆。兩個土豆就足夠讓我吃飽了，我從來沒有感覺餓過。我和我的孩子們會輪流睡覺，檢查房子的情況。而且我盡量少用手機，這是我與世界的唯一聯(lián)系。”

瓦舒克所在的房屋算是比較幸運的，附近另一棟樓的房子被摧毀了，那里的人也過來避難，3月5日，一名婦女在地下室里分娩。俄軍進入當地居民的庭院，直接用裝甲車沖破遠門或者矮墻，瓦舒克和他的家人沒有遭受暴力，他聽說附近有人遭遇了不幸，是針對女性的暴力。

瓦舒克需要一個人照顧2個小孩，因為他和妻子早就分手了，是個單身爸爸。到了第13天，地下室里的居民聽說有關方面正在試圖打開通前往基輔的人道主義走廊。第二天早上，人們按照預告的信息到達了指定的聚集地點，但沒有人道主義巴士到達。“只有俄羅斯的坦克經過，其中一輛還撞爆了俄軍自己埋設的地雷。當槍戰(zhàn)再度恢復時，我們又返回了地下室。”

疏散巴士估計是不會到了，所以瓦舒克和一些鄰居們決定單獨行動，“我們把汽車排成一列，然后一起出發(fā)，說好風險自擔。我們用床單做了白旗，在上面寫上 ‘兒童’。我們把它們放在車輛的窗戶上。我們出發(fā)了，俄軍為我們讓出了一條通往別洛戈羅德卡的道路，這是基輔西部的一個地區(qū)。”

“我專注于駕駛，我不想撞到地上的炸彈碎片或者碎玻璃。我的兒子一直在向外看，并告訴我災難的情況，被摧毀的房屋，千瘡百孔的汽車。我一路沉默著，但我記得我當時完全是汗流浹背。當我們看到烏克蘭軍隊時，我似乎根本無法相信我可以從那個地下室走出來。”

瓦舒克和兒子住到了哥哥家里，女兒則去奧地利維也納和母親團聚。瓦舒克和留在原處的鄰居保持著聯(lián)系，他聽說俄軍開始挨家挨戶地偷搶，日以繼夜，直到撤退。當烏克蘭軍隊終會收回霍斯托梅爾，瓦舒克看到家里空空如也，“在基輔迪納摩的9次聯(lián)賽冠軍獎杯和獎牌，6次烏克蘭杯冠軍獎牌，和球星們交換的球衣，報紙上關于我在國家隊唯一進球的文章。我關于職業(yè)生涯的記憶都被洗劫一空，也許會被轉賣。我為此晚上不睡覺。”

瓦舒克支持舍甫琴科為烏克蘭連續(xù)不斷的奔走努力，“我有舍甫琴科電話，但到現在還沒有跟他聊過。我知道他正在努力工作，幫助我們的祖國。我已經和其他一些前隊友聯(lián)系過，雷布羅夫、沃羅寧。他們都在尋找?guī)椭鸀蹩颂m超越這場戰(zhàn)爭的方法。有知名度的人必須保持自己的音量，讓大家知道烏克蘭人民正在經歷的事情。”

瓦舒克職業(yè)生涯中曾在莫斯科斯巴達效力過1年多時間，他說沒有任何自己認識的俄羅斯足球運動員聯(lián)系過他：“沒有。只有家里親戚從俄羅斯找過我。這個國家早已恢復到斯大林式政權。任何不同意普京政策的人都會受到嚴重壓制。人們害怕說出真相，甚至害怕離開俄羅斯。今天那些沉迷于俄羅斯國家宣傳的人很快就會明白真相。他們也將感到羞愧。我相信烏克蘭武裝力量。我相信，上帝很快就會站在捍衛(wèi)祖國和自由的人一邊。”

文/青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