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記者林德諾發自巴塞羅那

“武磊時隔666天后再獲西甲進球。”賽后翻遍各大媒體，標題大多如此敘述。只是比起著眼666這個數字本身，我此刻想做的，還是使用“666”表達情感。武磊再次用進球決定比賽的時刻，不適合過分華麗的辭藻。這是一場屬于中國和當地球迷共同的勝利，畢竟正是武磊這記絕殺，幫助西班牙人正式宣告保級成功。

本場賽前，西班牙人與對手塞爾塔同積36分，不上不下，不尷不尬。俱樂部剛剛從外資收購的疑云中走出，卻仍被當地球迷“缺乏野心”的質疑聲所籠罩。而之于武磊而言，當季聯賽0球的數據，此前錯失良機的遺憾，加之西乙時期低迷表現扣掉的印象分，顯然已讓他陷入泥潭。無論在當地，還是在國內，都沒人再看好他能在2022-23賽季繼續身穿這件藍白間條衫。

在這個原本適合看球的周日下午，西班牙人卻度過了時而讓人緊張，時而過分乏味的上半場，“缺乏野心”的批評聲再次出現。到了第一次換人的時間，主教練比森特·莫雷諾將熱身的武磊叫過來，甚至連最忠實的中國擁躉都震驚不已：上輪客場挑戰皇家社會，武磊沒有登場，而他上次聯賽出場超過20分鐘，甚至要追溯到10月底。

“德托馬斯剛剛傷愈，普阿多也能打中鋒，我們上周試了莫隆，后來換上了迪馬塔，當然武磊也很不錯……”在賽前的發布會上，莫雷諾將攻擊手們數了個遍，最終選擇信任武磊。翻譯小哥中、西、英三語切換，向武磊和維列納傳遞加強進攻的信號。武磊嚼著口香糖上了場，這是太過冷靜，還是有些緊張？只有彼時彼刻的他知道。

在本場西甲進行的同時，曼城與利物浦也陷入激戰，那場比賽顯然更引人注目。賽后才打開集錦的球迷，恐怕只能看到武磊進球和慶祝的瞬間，但很難意識到，武磊在登場后，幾乎花了15分鐘才找到比賽的感覺。而在祝賀武磊的評論在國外的社交媒體刷屏前，批評和質疑聲同樣不絕于耳。那時的武磊同樣很清楚，如果不能盡快進入比賽節奏，很快就會回到板凳末端。

好在度過一段瓶頸期后，武磊為莫雷諾重新投上的信任送上了回報。比賽第84分鐘時，武磊中場得球后強行轉身，與普阿多做出二過一配合，用速度超車后小角度打門，貢獻了全隊此役首次射正。結果面對迪圖羅勉強撲出的皮球，普阿多卻錯失了半個空門。不過也是從這次快攻當中，借由風格相近隊友的默契，武磊開始積極參與到進攻。

比賽的剩余時間越少，西班牙人就越將“缺乏野心”的批評拋在腦后。塞爾塔把球傳到左側，武磊和普阿多合力逼得加蘭只好回傳中衛，剛剛錯失機會的普阿多示意大家集體前壓，自己則先后沖到對方中衛和門將身前，門將迪圖羅的傳球果然沒能找到隊友。而普阿多、埃雷拉、維列納、德托馬斯、達德爾和武磊六箭齊發，西班牙人瞬間以多打少。本賽季開始頻頻送出高質量直傳的達德爾，終于等到最適合接直傳球的隊友站在前方。3秒后，RCDE球場如愿陷入沸騰。缺乏野心？每球必爭，才是最純粹的野心。

皮球清脆入網后，武磊沖到球場一角，隊友們也擁了上來。而在他們的面前，正是西班牙人死忠球迷組織所在的位置。雖然只是本賽季的聯賽首球，但賽季初，武磊也曾在同一位置慶祝過，此外還有面對同一球門錯失良機的遺憾。而這次沒有了VAR，沒有了面對門將的猶豫，武磊的情緒終于得以盡情釋放——和依然認可他的那群球迷一起。

“武磊怎么還不轉會走人？”“他為什么非要在西班牙耗著？”近一年來，失去了俱樂部主力位置的武磊，已經無數次看到這樣的評論，但最有資格做出決定的，還是身臨其境的他自己。武磊冬窗時曾考慮離隊方案，主教練莫雷諾力主他繼續留隊，而武磊的出場時間，也在與莫雷諾之間的一次促膝長談后，開始不太規則地展現出了回升的跡象，直到此役宣告歸來。“你就是最好的”，賽后的社交媒體上，來自阿爾巴尼亞的隊友巴雷發來機器翻譯的中文評論。武磊正被球隊孤立？別搞笑了……

10天前，武磊才將“2021年中國金球獎”收入囊中。彼時在當地和國內的社交網絡，鋪天蓋地的批評聲，因為不同的原因同時紛至沓來。但在此役賽后，西媒《阿斯》卻以《中國金球帶給西班牙人喜悅》為題進行相關報道，也有球迷調轉槍頭：“2022年的中國金球獎也穩了！”后者當然是玩笑話，但細想也不無道理。畢竟之后這大半年，我們能看到第二位中國球員在五大聯賽破門嗎？

中超陷入危機，越來越多的球員亦走出國門，武磊則用進球證明，他仍是現役海外軍團的標桿。當然這粒進球，同樣不該是武磊在歐洲，或是在西班牙人的最后高光。雖然經歷低谷，但武磊仍具備五大聯賽水準。而在西甲重新斬獲進球，更應該成為一個全新的開始。“我們的目標不只是保級。”武磊賽后的話，忽然讓我想起了他在3年前打進西甲首球后，展露出看似不切實際的歐戰目標。

根據官方評選，武磊當選本場最佳。只是縱觀全場，達德爾的表現亦有相當競爭力。出場后最初15分鐘的低迷，讓武磊難免繼續收到一些批評。或許是缺乏連續比賽的節奏，或許是與隊友的風格不適配，也或許是場外遇到的其他困難，武磊出場后“消失”了一段時間。而考慮到這粒進球，幾乎不可能讓他直接重回首發，未來再有機會登場，武磊必須延續優良表現。要知道此前客戰塞爾塔，莫隆曾在中場吊射破門，但在打進這粒世界波后，他卻沒能持續高光，至今在反對聲中度過每個周末。

陽光下的午后，從沉悶到狂喜，RCDE球場的看臺上，數十位受邀到訪的美國少年記住了武磊的名字。與此同時，在巴塞羅那學球的幾位中國年輕球員，也正在現場因武磊的逆襲而備受鼓舞。“祝賀中國球迷，也為武磊高興。這粒進球是武磊應得的。”面對媒體一向非常謹慎的莫雷諾，此刻看向我的目光相當真誠。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脫去了外套：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