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意大利特約記者 沈天浩

恰爾汗奧盧讓米蘭球迷們怒不可遏，但或許就在今天，他完成了心理層面的一個突破。

來到意甲賽場前，恰爾汗奧盧在德國效力過三支球隊：在卡爾斯魯厄嶄露頭角，在漢堡一度讓范德法特黯然失色，在施密特的勒沃庫森，土耳其人和全隊一起，踢出了歐陸最悅耳的進攻多重奏。2017年，這位23歲的土耳其前腰頂著巨大的期待加盟米蘭，接過了本田圭佑留下的10號球衣。

在意大利媒體和戰術家的眼中，恰爾汗奧盧是個全能前腰：體力充沛、不吝防守、戰術執行力極強。他們寄望于恰爾汗奧盧馬上在蒙特拉的球隊成為主角，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蒙特拉狼狽下課，加圖索走馬上任，隨后逐漸在自己的433體系中，將恰爾汗奧盧固定在左邊鋒的角色上。在這個位置，米蘭10號和身后的博納文圖拉合力，踢出了幾場好球，但失望明顯大過期望。

在這支困境中的球隊，恰爾汗奧盧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個什么類型的球員。德甲時代的那個土耳其天才，從未在加圖索時代的米蘭出現過：紅黑生涯的前兩年半時間，他與勤奮、全能等形容詞完全沾不上邊。然而米蘭深陷泥潭，恰爾汗奧盧絕不是第一責任人，為什么球迷們格外喜歡對他極盡羞辱？

性格代表不了全部問題，但可以很大程度上解釋恰爾汗奧盧在意甲賽場上面臨的長期困境。土耳其足球盛產阿爾達·圖蘭和埃姆雷這樣的壞小子，甚至是托雷這樣的惡漢，但恰爾汗奧盧的性格，完全不具備刻板印象中的突厥式剛猛。性格內向的他從來不是更衣室里最受歡迎的成員，而溫吞水的脾氣，又讓他在球隊和個人雙重層面的暗夜里越陷越深。更重要的是，恰爾汗奧盧在米蘭期間，從未表現出紅黑“自己人”的樣子，在球隊最低迷的時刻，他表現出來的淡漠感，為本土死忠所難容。

如果要靠自己的話，恰爾汗奧盧或許永遠不會從低迷中走出，但他幸運地遇到了皮奧利。米蘭主帥是土耳其人意甲生涯的伯樂，在他的4231體系里，恰爾汗奧盧終于來到了最適合的前腰位置，而在一套注重節奏和效率的打法中，土耳其人無需過多思考，而可以專注垂直進攻。2020年夏天意甲回歸后，恰爾汗奧盧堪稱聯賽狀態最出色的球員，是米蘭復興第一階段的絕對主角。

來到上賽季，依舊有合適體系支撐的恰爾汗奧盧繼續展現著價值，但反復的傷病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他的發揮。他以98次創造機會力壓B費和孟菲斯·德佩，成為五大聯賽的“做餅王”，但其中半數以上來自定位球；更重要的是，他在關鍵場次中經常遁形。上賽季聯賽倒數第二輪，米蘭主場被卡利亞里0比0悶平，球迷賽后幾近絕望。恰爾汗奧盧全場低迷，不負責任的浪射貫穿了整場。

出生在德國曼海姆的恰爾汗奧盧，在德甲賽場上不存在類似的問題，但在意大利，性格問題讓他從未真正融入，也讓他的狀態始終起伏不定。來到國米，他頂著埃里克森替代者和路易斯·阿爾韋托接班人的雙重名號，卻只在聯賽首輪大勝熱那亞的比賽中閃光。他的主力位置一度受到比達爾和貝西諾的挑戰，直到本場德比前還沒有確定自己的首發背心。

小因扎吉最終做出了選擇。南看臺用創紀錄的分貝聲“歡迎”這位叛將，卻無法阻止恰爾汗奧盧踢出藍黑生涯最精彩的一場比賽。第8分鐘，他在禁區內與凱西對抗后倒地，主裁多韋里判罰點球，恰爾汗奧盧居然從勞塔羅手中搶過主罰權，自己站在了十二碼前。米蘭球迷們愕然：之前四年里本隊的著名軟蛋，如何在轉換門庭之后突然硬氣了起來？

面對前隊友特特魯沙努，恰爾汗奧盧推射中路，穩穩命中。賽前，土耳其人早已明確表示，如果進球就會慶祝——他最終“超額”兌現了承諾。恰爾汗奧盧選擇直面幾萬名球迷憤怒的眼睛，并將雙手放在耳畔，聆聽滿場的巨大噓聲。米蘭球員也被他的舉動激怒，反應最激烈的是弗洛倫齊：意大利國腳在本賽季剛剛加盟米蘭，與恰爾汗奧盧沒做過隊友的他，無需考慮舊時情誼。

這一幕讓人們想到2007年的羅納爾多：“外星人”加盟米蘭后，首場德比即踢出世界波，他在進球后的慶祝一幕已成經典。更近的例子是2010年的伊布：同樣是身披紅黑的首場德比，瑞典人在開場4分鐘被馬特拉齊犯規，隨后面對老隊友塞薩爾親自點射命中，他在進球后張開雙臂、目空一切。兩場比賽都是藍黑“主場”，兩名傳奇遭遇的噓聲，不比今天的恰爾汗奧盧小。

在整場的噓聲伴隨下，恰爾汗奧盧反倒越踢越起勁。點球不是全部，他在進攻端的梳理效率，讓人們看到了2020年夏天那個“最佳版本”的土耳其中場。下半場開局不久，他在本方半場的一腳長傳柳暗花明，給到前場右側的達米安，最終幫助哲科完成一腳威脅射門。在巨大的噓聲中，恰爾汗奧盧忘記了紅黑四年的恩義，卸下了一切心理包袱，在與球迷的較勁中找到了久違的熱血感覺。他自然無法成為羅納爾多，也不具有伊布的人格魅力，經此一役之后，他注定被所有紅黑球迷厭棄——如今，他已經別無選擇，惟有專注于米蘭城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