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特約記者 王全立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小球轉動大球”“團結起來，振興中華”“橫下一條心，一定要出線”“女排精神”“足球要從娃娃抓起”……建國初期至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這些口號時常出現在書籍報刊，或通過廣播電視傳播開來，成為婦孺皆知的體育口號，成為振奮民心、揚我中華的精神食糧。

一個洲際賽催生“團結起來，振興中華”

如果你沒有經歷改革開放初期這個特殊的時期，很難理解一場體育比賽會點燃百姓的愛國熱情 ，“團結起來，振興中華”就是一個經典例子。而且，這場比賽不是世界大賽，而是男子排球世界杯亞洲區決賽。

這場比賽發生于1981年3月底，決賽在中國男排與韓國男排之間展開。韓國男排連下兩城，大比分2比0領先。逆境面前，中國男排小伙子沒有退縮，他們在場上亮出撒手锏，中國式快攻，雙快、梯次、前交叉、背交叉……層出不窮的快變戰術打得對手防不勝防、暈頭轉向。中國男排小伙子們奇跡般地連扳三局反敗為勝，獲得一張寶貴的世界杯入場券。

從0比2落后到3比2逆轉，在觀眾的眼中，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場讓人激蕩回腸的競技體育決戰，更是一次讓人血脈賁張的一部愛國主義教育。當中國男排走上領獎臺喜捧冠軍獎杯之時，一直在電視機旁觀看比賽的北京學子們的愛國熱情被激發到極點，不少學生自發跑到大街慶祝游行，他們情不自禁地喊出：“團結起來，振興中華！團結起來，振興中華！”催人奮進的口號，激昂的聲音響徹在京城上空，久久回蕩。

這就是一場比賽誕生一個體育口號的精彩故事。聽起來覺得很神奇，內容真實而感人。

“橫下一條心，一定要出線”真的好難

上世紀70年代末，國際奧委會恢復中國奧委會會員國資格，為中國運動員返回國際體育大家庭鋪平了道路。

身穿國家隊戰袍征戰國際大賽，與世界高水平運動員同場角逐，體育國手禁錮已久的激情一下子被釋放。訓練場上，他們“從難、從嚴、從實際出發，大運動量訓練”；賽場上，他們不畏勁旅，勇攀高峰。

上世紀70年末至80年代初中期，中國體育大跨步走向國際賽場，體操、舉重、羽毛球、女排、射擊、跳水等項目的國手陸續揚威國際大賽，他們和乒乓球國手一起屹立于世界體壇頂峰，呈現改革開放的中國體育戰線成果，展示新時期中國體育運動員的蓬勃英姿和昂揚斗志。

相比之下，中國足球的成績要黯淡許多。需要說明的是，那時國內還沒有開展女子足球運動，中國足球是男足的專有名詞。

中國足球的最高目標是獲得世界杯、奧運會出線權。然而，自身實力不算出眾，加上一些運氣因素，中國男足屢屢被擋在世界杯、奧運會賽場之外：1982年初亞大區附加賽不敵新西蘭隊，1985年世界杯預選賽不敵香港隊，1989年世界杯預選堤岸遭遇兩個“黑色三分鐘”……上世紀八十年代，剛剛重返世界足壇的中國足球，連續三次被擋在世界杯決賽階段之外，慘淡戰績讓國人心有不甘，“橫下一條心，一定要出線”，就是在這一背景下喊出來的。

1991年，國奧隊正在積極備戰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亞洲區六強賽。時任中國男足、國奧雙料主帥的徐根寶，帶領被認為史上“最強國足”，這支國奧隊擁有范志毅、黎兵、高峰、彭偉國等一批青年才俊，外界對“徐家軍”也寄予厚望。信心滿滿的徐根寶立下了“橫下一條心，一定要出線”這句讀起來相當煽情的軍令狀。

不能不說這屆國奧隊將士沒有盡力，不能不說他們的實力可以代表亞洲最高水平。六強賽前4戰，國奧積分達到6分，優勢較為明顯，最后一戰只要打平韓國隊即可出線。

然而，重壓之下的中國國奧隊員心態失衡，開場9分鐘內失誤連連，居然被對手連續打進3球，徹底崩盤……

“女排精神”同樣產生于那個火紅年代

中國女排，是中國體育百花園最美麗的風景之一；女排精神，是中國健兒沖擊世界巔峰，乃至中華民族實現強國夢想的圖騰。毫不夸張地說，中國女排是新中國體育70多年發展史上最振奮人心的一大篇章，從沖出亞洲到實現五連冠輝煌，從走出神壇到黃金一代再鑄霸業，從再次滑至低谷到加冕十冠王，一代代中國女排將士，用一個個感人的戰例，譜寫出一曲曲催人奮進的拼搏者之歌。

解放前的中國女子排球，基本屬于業余水平。新中國成立后，排球運動作為重點項目在全國各地推廣。1952年10月我國申請加入國際排聯，從此中國排球的國際交往日益增多，為實現騰飛奠定了基礎。

1953年，中國女排首次參加國際比賽，當時出征第一屆國際青年友誼運動會，在11支參賽隊中名列第7。1956年，中國女排亮相第二屆世界女排錦標賽，取得第6名的不俗戰績。

1964年，周恩來總理把日本女排請到國內，學習大松博文的訓練經驗和日本隊員刻苦訓練的精神，中國體育界為此提出了“從難、從嚴、從實戰出發，大運動量訓練”的方針。訓練方法的改革，賦予中國女排新的生機，1965年中國女排先后戰勝了來訪的東歐國家勁旅。

正當中國女子排球向世界高峰發起沖擊之時，十年動亂開始了。1966年下半年至1971年上半年的5年間，中國體育比賽活動和訓練工作處于全面停頓狀態，剛剛起步的中國女排與世界強隊間的差距進一步加大。1974年，中國女排重新參加世錦賽，名次下滑到第14名。

1972年春，周恩來總理發出“要把體育運動重新搞上去”的號召。沉寂多年的排球運動重新運轉起來。當時國家體委球類司司長張之愧、排球處處長錢家祥等同志，為使排球運動更快地恢復，決定在福建漳州建立排球集訓基地。

1976年5月，中國女排重新組建，袁偉民擔任主教練，他喊出了“三年打敗韓國隊（世界一流強隊），五年打敗日本隊（奧運冠軍）”的響亮口號。最近一兩年，國人通過影片《奪冠》以及相關圖文資料，知道了當年女排隊員是在竹棚訓練館里摸爬滾打，她們一個翻滾、一次救球，可能就有木刺扎進肉里，一個個俊俏的女排姑娘，訓練結束后都成了“帶刺的玫瑰”……

1979年12月舉行的亞錦賽，中國女排終于翻過日韓兩座大山，第一次登上亞洲之巔。這一勝利，標志著中國女排邁入世界排球先進行列。

1981年11月16日，是足以記入中國體育史冊的一天。這一天，中國女排以七戰全勝的戰績勇奪第三屆世界杯女排賽冠軍，實現中國三大球世界冠軍零的突破。

此后5年，中國女排先后在世錦賽、奧運會、世界杯和世錦賽連續4次奪得冠軍，創造了世界排壇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五連冠壯舉。

這五次征程，中國女排沒有一次走的是平坦大道：1981年世界杯3比2險勝美國、日本兩強；1982年世錦賽小組賽0:3負于美國隊，導致第二階段必須全部3比0擊敗對手方能確保四強；1984年奧運會小組賽負于美國隊；1985年世界杯、1986年世錦賽遇到新貴古蘇兩隊強有力挑戰……

莫道征程多險阻，踏平坎坷成坦途。賽場上，女排將士不畏強敵、奮勇拼搏的壯舉感動了國人，從此，“女排精神”成為中國體育界乃至中華民族的精神圖騰。

“女排精神”代代相傳憑的是什么？

“女排精神”產生于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當時中國體育部門和媒體對其沒有一個完整的詮釋，但這并不影響國人對這句口號的解讀：奮勇拼搏、排除萬難、勇攀高峰、為國爭光……這些，都是“女排精神”的重要內涵。　

競技場上沒有常勝將軍。創造五連冠的中國女排，輸過一些關鍵比賽，也曾走下神壇，甚至經歷過漫長的低谷期：1988年漢城奧運會半決賽，中國女排0比3不敵蘇聯隊，還被對手回敬了一個15比0。1992年奧運會，中國女排跌至第7，1994年世錦賽僅獲第8名，2002年世錦賽出現讓球事件，2012年奧運會被擋出四強……

令人欣慰的是，每一次挫折面前中國女排從來沒有沉淪，即使處于最低谷，中國女排依舊永不服輸，砥礪前行。“女排精神”這座燈塔指明了將士們重新前進的方向。2003年世界杯，陳忠和率領的這支團隊重顯五連冠時期中國女排的威風，以全勝戰績技壓群芳，時隔17年再次站在世界之巔。

2004年雅典奧運會，中國女排又一次書寫傳奇。與俄羅斯隊進行的決賽，中國女排一度大比分0比2落后。關鍵時刻，女排將士表現出超人的毅力和非凡的自信，他們用多變的戰術與對手周旋，用積極的跑動創造更多進攻良機，用頑強的撲救化解對手進攻……奇跡出現了，中國女排完成了一次驚天大逆轉，奧運賽場見證了中國女排創造的一大奇跡。

2016年里約奧運會，中國女排又一次在賽場上了詮釋了什么是“女排精神”。小組賽，中國女排僅以第4名的身份闖進八強。面對逆境，女排姑娘表現出驚人的韌性和過人的自信，先是1/4決賽拿下地頭蛇巴西隊，接著在半決賽力克荷蘭隊。決賽打敗了進攻實力過人的塞爾維亞。

從雅典奧運會決賽，到里約奧運會淘汰賽，新一代中國女排在奧運舞臺實現了一個又一個大逆轉，奪冠、再奪冠，金燦燦的獎牌正是女排“黃金一代”、郞門女將對“女排精神”的傳承，更是對“女排精神”的升華。

然而，這三四十年，中國男足、中國男排非但沒有完成突破，反而和世界強隊、亞洲強隊的距離越來越遠。

中國男排，早不是當年的亞洲冠軍，近10多年甚至在亞洲賽場無法坐穩亞洲一流強隊的位子。中國男足，已經不再讓球迷心碎，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四年一回的等待，等來的總是一個個讓人絕望的結果。當年的徐根寶和他的弟子可謂命運多舛，但和前輩相比，現在中國男足已經橫不下那條心，因為我們無論是國足，還是國奧、青訓，都全面落后亞洲一流球隊，甚至有被甩出二流行列的可能。

中國男足、中國男排這樣的表現，如何能讓他們的體育口號代代相傳？！ 至于“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小球轉動大球”這種帶有特定歷史時期印記的口號，早已湮沒在歷史長河中。

從八十年代初期首次登上世界冠軍寶座，一直到今天，四十年來中國體育口號的主人翁們只有中國女排做到了“咬定青山不放松”。世界體壇沒有一支球隊，可以始終屹立于世界之巔，中國女排無論是處于五連冠、黃金一代以及近幾年的巔峰期，還是當年跌至世界七八名，抑或在亞洲賽場不敵日韓和泰國，成績雖有有天壤之別，但女排將士從來沒有丟掉攀登世界最高點的信心和勇氣。因此，我們總是能看到中國女排身處逆境不動搖，屢屢在較短時間上演成功爬坡的好戲。這說明了，第一代中國女排將士始終掌握著“女排精神”的精髓，他們用自己的汗水詮釋著“女排精神”的真諦，把“女排精神”這塊金字招牌越擦越亮。

東京奧運會女排激戰之際，盡管中國女排戰績不佳，目前遭遇三連敗。但逐漸恢復的狀態，還是讓球迷對他們抱有一絲期待。也希望在最后的兩場小組賽上，中國女排的姑娘們可以讓球迷再一次看到“女排精神”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