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意大利特約記者 沈天浩

從意甲踢到意大利第九級聯賽，且在每一級別都留下進球，究竟有多難？

兩周前，45歲的意大利高中鋒丹尼斯·戈代亞斯（Denis Godeas）宣布掛靴。某些意甲老球迷或許還會記得他的名字，這位出生于1975年夏天的前鋒，曾經在2003、2006和2007年，先后短暫效力科莫、巴勒莫和切沃。比起平平無奇的頂級聯賽經歷，他更為人所知的是上述這一紀錄。

2020年10月，戈代亞斯在意大利第7級聯賽打入一球，終于實現了聯賽進球全滿貫：職業賽場上，他在甲乙丙三級聯賽分別斬獲4球、105球和32球；業余范疇內，他在意丁及其下5級聯賽里，總共破門144次。戈代亞斯并不是這一紀錄的唯一保持者。在他之前已有兩人解鎖此成就，但戈代亞斯比起前輩迪奧梅迪和馬托雷拉，仍有一大傲人資本：他在歐戰賽場上進過球！2005至2007年間，他連續兩季分別跟隨巴勒莫和切沃征戰歐聯，各有1球進賬。

從流浪者到意乙金靴

丹尼斯·戈代亞斯不是典型的意大利名字。他出生于意大利東北邊陲，靠近斯洛文尼亞的小鎮科蒙斯，在距離家鄉不遠的名城的里雅斯特開始職業生涯。1992年，17歲的AC米蘭球迷戈代亞斯享受著三劍客黃金時代的尾巴，并在意丙賽場上慶祝了處子球。在意丙拼殺數年后，戈代亞斯在1998年迎來了初次挑戰意甲的機會：烏迪內斯。這同樣算是戈代亞斯的家鄉球隊，但橫在他面前的是“烏雞”鋒線的一座大山：阿莫羅索。戈代亞斯最終未能得到出場機會，黯然回到意丙蟄伏。

這一等又是5年。其間，戈代亞斯來到靴子國另一端的西西里島，在意乙梅西納單季打入15球，與雷吉納的“海峽德比”中，他打入全場唯一入球，讓梅西納球迷瘋狂。韓日世界杯后，戈代亞斯得到了第二份意甲邀約，這次來自弱旅科莫。12次在意甲披掛上陣，戈代亞斯不斬無名之輩：意甲首球獻給了紅狼羅馬。

奧林匹克球場的進球，仍然無法讓戈代亞斯留在球隊，他只能回流意乙。下一次意甲邀約來自贊帕里尼的巴勒莫。2006年1月，戈代亞斯第二次登陸西西里，神射手盧卡·托尼剛剛在半年前被贊帕里尼賣給了佛羅倫薩。“大嘴主席”彼時放出狠話：“我賣了一個單季20球神鋒，卻買來了兩個。”贊帕里尼幻想里的兩個“新托尼”，分別是卡拉喬洛和馬金瓦，結果不用多說。反倒是沒什么期待值的戈代亞斯實在：半個賽季，作為輪換球員的戈代亞斯打入3球，其中一個在賽季倒數第2輪，獻給了當季冠軍尤文圖斯和門神布馮的球門。歐戰賽場上，他在對陣布拉格斯拉維亞的比賽中替補建功，力助西西里人殺入歐聯八強。

那個夏天，戈代亞斯的隊友巴爾扎利、扎卡爾多和巴羅內去了德國，隨隊捧起了大力神杯。戈代亞斯則被賣到了切沃，距離家鄉又近了一點。電話門爆發，“飛驢”天上掉下歐冠餡餅，只是球隊既沒有簽運、也沒有實力跨過資格賽關卡。戈代亞斯在賽季初踢了5場聯賽，寸功未立，此后再未進過大名單。半年后，他從維羅納城去到不遠處的曼托瓦，并在隨后一個賽季打出職業生涯最佳表現：意乙41場28球，榮膺射手王。

高齡洄游成就傳奇

即便如此，已經33歲、且在意甲4次嘗試都灰頭土臉的戈代亞斯，也沒能得到第5支意甲球隊的邀約。他在波河畔的曼托瓦再戰一季，隨后回到了出道球隊的里雅斯特。2012年，的里雅斯特隊破產，戈代亞斯加盟威尼斯，在潟湖之城的“前因扎吉時代”，以賽季17球成為球隊頭號明星。重組后，的里雅斯特從意丁聯賽踢起，戈代亞斯第6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這里：亞得里亞海的碧波，才是他真正的港灣。戈代亞斯收到的回報，是加冕為球隊歷史射手王。他超越的前輩中，包括AC米蘭傳奇主帥內雷奧·羅科——的里雅斯特的球場，正是以羅科命名。

這段落葉歸根的故事，比人們想象的更加悠長。隨后的幾年里，戈代亞斯在家鄉地區的幾支球隊兜兜轉轉。2014年，年近40、此前只在前4級聯賽留下腳步的戈代亞斯，開始向“下游”挑戰。2018年，的里雅斯特老板再起山頭，建立了一支新球隊，名叫“勝利”，旨在為當地足球青訓助力。戈代亞斯毅然來投，率隊從意大利聯賽系統最低級別的第9級聯賽起步，并在2年時間內實現雙級跳。

2020年10月4日，意大利足壇還沉浸在那不勒斯的罷賽鬧劇中，戈代亞斯則在一場地區聯賽前，感受到了闊別許久的緊張感。已經年滿45歲的他，即將在對陣馬里亞諾的第7級聯賽中登場：要么進球，要么倒在“神殿”門口的最后一步。年輕的隊友們紛紛拿他打趣，但戈代亞斯沒有讓自己失望。“從外界看起來，似乎整支球隊都只想一心為我實現紀錄，但實際并非如此！比起往常，這場比賽壓力確實大了不少。”

全聯賽滿貫難在何處？

就這樣，戈代亞斯實現了意大利足球的一個另類傳奇，滿足了自己的一個多年念想。意大利第9級聯賽，參賽球隊多達200余支，在這樣一項賽事里進球，或許屏幕前的你也能實現。真正難上加難的，是一個球員在說長不長的足球生涯里，能在9個級別都有亮相：對那些出身草根、從地區聯賽起步的球員來說，征戰意甲已是天大夢想，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在意乙或是意丙攻城拔寨；而對于那些在意甲級別的前鋒來說，許多人在生涯后期力有不逮，也會選擇為自己“降格”，但能夠來到意大利聯賽金字塔的底端，還是少之又少。

戈代亞斯做到了。從1992年春天初登職業賽場，29年輾轉20隊，最終實現了意大利足壇獨一份的壯舉。從攻破布馮球門、在歐戰淘汰賽建功，一步步來到亞平寧東北邊陲小鎮下著雨的野球場，戈代亞斯不只是為了破紀錄。早年的高級別聯賽生涯，讓他有足夠的經濟資本在不賺錢的業余聯賽，作為中鋒、隊長和兼職教練，享受足球的純粹樂趣；弗留利人濃重的鄉土意識，讓他在意乙射手王光環尚未褪色時回歸家鄉，并在生涯暮年真正加冕。

此外，戈代亞斯始終保持了極佳的身體狀態，實現紀錄后，他接受《共和報》采訪，表示自己年輕時踢球很像伊布，如今最像的意甲前鋒則是頭球出色的略倫特。“我還希望，伊布能夠加冕本季意甲射手王，因為我自己是米蘭球迷。”與戈代亞斯相比，尚未迎來不惑之年的茲拉坦，還是球場上的后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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