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魯尼真的退役了。

退役比人們預期的晚，退役的方式也波瀾不驚。德比郡正式任命魯尼為主教練，俱樂部官網的聲明簡單扼要。外界不大關注德比郡找執教，但魯尼不動聲色退役，還是讓大家不約而同“哦”了一聲。魯尼才退役嗎？很多人“哦”的是這個。18年前，獨立臺的直播旁述蒂爾茲利目睹16歲的魯尼，以漂亮的弧線將球送入希曼把關的死角，激動得高呼：“漂亮！記住這個名字：魯尼！”記住這個名字？

甘當綠葉，集體至上

自從離開曼聯，魯尼淡出了主流媒體。埃弗頓并未因為他浪子回頭而奮起，他也沒有因為倦鳥知返而涅槃。他過去三年多的經歷，一再驗證這個事實：魯尼效力曼聯受輿論更多關注；曼聯沒有魯尼卻流量不減。不是從北美殺回英冠；不是他媳婦兒和瓦爾迪的媳婦兒打官司，大家把魯尼忘得差不多了。

魯尼的球員生涯結束得悄無聲息，他的執教生涯更是起步艱難。德比郡暫列英冠倒數第三，他能不能把這條沉船撈出險灘？能力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運氣。人們很早就知道他會走上執教這條路。無論場上表現，還是去演播室復盤比賽，魯尼的球商高，沒二話。這個節骨眼上在德比郡邁出執教第一步，魯尼更讓人感覺：有種！

三年半之前，魯尼作為盧卡庫加盟的“添頭”，離開曼聯返回埃弗頓，走得不聲不響，黯淡無光。我當時感慨：這人本該成為夢劇場的長明燈。獅心王二世，謝幕如此落寞，讓人唏噓。盡管球員生涯的最后10年，在慢鏡頭一般的“退役”中走向終點——還記得他被大他很多的老家伙超車斷球的一幕嗎？魯尼依然是本世紀英格蘭一哥，即使媒體又找到了新圖騰拉什福德，英格蘭又找到了新的箭頭。

從拉什福德迎戰阿森納時一鳴驚人那一刻起，魯尼就被媒體、曼聯和英格蘭同時放棄了。作為曼聯第二個英超黃金時代的一等功臣，曼聯竟拿他去填收購盧卡庫的現金窟窿；英格蘭在歐洲杯慘敗，魯尼成了頭號背鍋俠；媒體拜倒在新偶像拉什福德的腳下，將他們過去十幾年糾纏魯尼的一幕幕拋諸腦后。

什么是世態炎涼？什么是人老珠黃？

魯尼貌似并不在乎個人的名利得失。他更在乎集體榮譽，更在乎踢球的樂趣。這既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致命傷。他難道不知道，這個時候在德比郡出道，對他的執教生涯會有怎樣的影響？他會不知道，執教從來都是成王敗寇？但他義無反顧地接受了挑戰。他踢球掙到的身家，夠吃幾世，他不需要德比郡這份工作養家糊口，但他覺得拯救德比郡責無旁貸。

這就像他踢球那會兒，為了集體，可以踢邊鋒，甚至踢邊衛。某次訓練，弗格森念叨：下輪咱們缺個右邊衛，咋整？魯尼悄悄湊到他背后：“缺右邊衛？讓我試試，我踢邊衛可棒了！”2006年德國世界杯后，C羅在一片罵聲中返回曼聯，魯尼主動找的弗格森：“要不要我發個聲明，說我和C羅還是哥兒們？”甘當綠葉，集體至上。在職業足壇，是頭號美德。

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本世紀的英格蘭，沒有比魯尼更出色的球員。論獎杯，論數據，論紀錄，魯尼妥妥是老大。要把魯尼的各項紀錄和榮譽羅列一遍，那是妥妥的騙稿費。盡管不是所有人都因為他破了查爵的紀錄開心，還破了兩次！但魯尼同樣不在乎。他天生就是這么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第一次在酒吧里遇上利物浦后衛卡拉格，魯尼大大咧咧展望：“咱們很快要在場上針鋒相對了，走著瞧！”那一年，魯尼15歲。在曼聯，你得吃了豹子膽，才敢去惹基恩，魯尼敢。基恩在基地餐廳邊吃邊看橄欖球，中途有事離開，魯尼把頻道換成選秀節目《英國偶像》，還把遙控藏起來。基恩回來發現橄欖球沒了，又換不回去，氣鼓鼓走了。第二天訓練，魯尼關切地問道：“羅伊，找到遙控沒？”基恩立刻明白：“滾！”

魯尼不只開老大的玩笑。弗萊徹買了雙名牌球鞋，在更衣室嘚瑟，魯尼趁他洗澡，將球鞋攔腰剪成兩截。弗萊徹換洗完畢，一提新鞋，只提起一雙鞋跟，更衣室笑岔了氣。如果當年曼聯球迷對弗萊徹某場比賽發揮不滿，不妨從這上面找原因。

曼聯球迷也許不原諒魯尼一度想叛逃去曼城，但這事并不影響他們喜歡魯尼。在魯尼身上，他們看到了踢球的原始野趣。魯尼就好像是星期天聯賽里，眾多撒歡的小伙伴們中的一個。魯尼的球風，像他性格一樣，鋼鐵直男。從他命中希曼的死角開始，魯尼進了無數好球。德比那個倒勾，看得人目瞪口呆，弗格森也激動得不行。

可沒有哪個球，能像他迎戰紐卡斯爾聯時的凌空怒射，更能展現他的性格。他一邊和主裁判較勁，一邊將半空落下的皮球抽進吉文的死角。直播旁述又是一陣驚呼：“唉呀媽呀，這個可以入選賽季十佳了！”評論員安迪·格雷一旁打趣：“不是親眼所見，沒法相信！孩子，趕緊鞠躬謝幕。”他后來又進了無數凌空抽射，但這個進球，將魯尼“混世魔王”的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深深刻在了曼聯球迷的記憶里。

“我對自己的球員生涯一點不后悔”

魯尼真是誰也不怵。英超處子秀，他的第一次鏟球，對象就是謝林漢姆——剛從曼聯帶著三冠獎章重返熱刺的英超宿將。多虧老謝不是后衛，挨了魯尼一腳也不以為忤。要是后衛和魯尼糾纏，不妨看看卡瓦略的遭遇。世界杯上，魯尼被纏不過，一腳剁下去，差點讓卡瓦略成了“絕代”佳人。不消說，魯尼吃了紅牌，C羅朝替補席上眨巴了一個“妥了”的眼神。

但魯尼從未收斂炮筒子脾氣，隊友不賣力，他破口大罵；裁判胡吹，他破口大罵，球迷罵他的家人，他破口大罵。為這個，他沒少吃虧。世界杯的紅牌之外，歐洲杯預選賽對黑山，他也因為給久多維奇一記右勾拳，停賽兩場（媒體造謠他父親賭球），錯過正賽兩場。

魯尼不是一個會照顧自己的人。

越是回顧他球員生涯的高光時刻，越是替他的球員生涯高開低走惋惜。他的第一屆大賽2004年歐洲杯，也是他最好的一屆大賽。當時大家驚為天人，拿他和貝利相提并論。但此后五屆大賽，魯尼一次不如一次。他在曼聯的13年，也是前半程光芒四射，后半截越來越低靡。

我們要為魯尼未能高光退役遺憾嗎？要為他沒有刷出比C羅更多的紀錄扼腕嗎？人們期待魯尼做得更好，更多，發自內心，因為他的天賦絲毫不遜色于C羅。C羅還在場上拼搏，魯尼卻拿起了教鞭，盡管他沒有充分兌現自己的天賦，不完全是他的錯。但你無法強求，魯尼有魯尼的活法。他拼了，享受了（不是說他和大媽零距離），拿遍球會級的錦標，衣錦還鄉，又有什么不好？

正如魯尼自己說的：“我的球員生涯過得充實，一點不后悔。”人們只是希望，魯尼的執教生涯也有不錯的運氣，能將未曾兌現的那一部分天賦，換取更多榮譽。韋恩，謝謝你給我們留下的回憶！那里面有青春，有熱血，有夢想，有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