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拉庫報道

去年7月，就在快艇正式簽約卡瓦伊·萊昂納德以及通過交易得到保羅·喬治的那天晚上，道格·里弗斯還在跟球隊的籃球運營主管勞倫斯·弗蘭克討論著各種問題。

兩人探討的問題非常多，最核心的一個就是，如果快艇要從雷霆那里交易來保羅·喬治，他們到底需要付出多少代價？緊接著的一個問題就是，如果快艇沒有得到喬治，那萊昂納德真的會去跟湖人簽約嗎？對快艇來說，到底哪種情況更加難以承受？

當?shù)貢r間7月5日之前，這樣的討論進行過幾輪，里弗斯和弗蘭克都已經(jīng)有點記不清了。但是在7月5日的晚上，他們必須要做出一個決定。四個未來的首輪選秀權(quán)，加上潛力新星吉爾杰斯-亞歷山大，這的確是一筆很大的“支出”，但如果可以借此交易來喬治，然后再簽下萊昂納德，那快艇立馬就可以成為冠軍的有力爭奪者。雖說最終的決定權(quán)握在球隊老板斯蒂夫·鮑爾默的手里，但他肯定會聽取里弗斯和弗蘭克的建議。

在里弗斯看來，他的選擇非常簡單——如果你有機會去贏得冠軍，那就要不顧一切地去爭取。因為這樣的機會，并不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7月5日那一晚，里弗斯正在洛杉磯馬里布的一家高檔壽司店吃飯。席間，他接到了弗蘭克的一條短信，只有短短的幾個字：“都搞定了。”里弗斯當時就激動難耐，迎著餐館保安警惕的目光，他振臂高喊：“Yessssss!”

吃完飯回到自己的車里，里弗斯立刻給弗蘭克打電話，進一步地詢問各種細節(jié)。這種足以撼動一支俱樂部的簽約和交易行動，里弗斯過去也經(jīng)歷過。2007年，當時還是凱爾特人主教練的里弗斯，得知球隊引進了雷·阿倫和加內(nèi)特，與皮爾斯組成三巨頭之后，也曾如此激動和興奮。

但很快，里弗斯也想起了比爾·比利切克當年給他的那句忠告。比利切克是NFL巨頭新英格蘭愛國者隊的功勛主帥，因為愛國者和凱爾特人都在新英格蘭地區(qū)，出于“同僚情誼”，比利切克曾對里弗斯說：“你有兩個選擇，要么讓這架飛機平穩(wěn)著陸，要么就是機毀人亡。”

對于一支以冠軍為目標的球隊來說，沒有奪冠就意味著一切都是失敗。里弗斯在興奮之余，跟弗蘭克半開玩笑地說：要是失敗了，“所有人都會被炒魷魚”。

一語成讖，當時的一句玩笑，如今卻讓人再也笑不出來。西部決賽半決賽，快艇在大比分3比1領先的情況下，被掘金逆轉(zhuǎn)。別說冠軍，他們甚至連西部決賽的門票都沒有拿到。雖然里弗斯在那一輪系列賽結(jié)束之后，立馬就抗下了所有的責任，但從當時的情況下來看，幾乎沒有人覺得里弗斯會下課。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快艇信賴里弗斯。在2013年他來到洛杉磯之前，快艇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生活在湖人的陰影當中，而里弗斯執(zhí)教的這7年，快艇起碼有了肉眼可見的起色。而且在2014年，在時任快艇老板唐納德·斯特林曝出種族歧視的丑聞時，里弗斯這樣一位黑人主帥，與當時球隊主力控衛(wèi)、球員工會主席保羅一起，向聯(lián)盟施壓和發(fā)難，最終促成了這件事的圓滿解決。

也是在那時，斯蒂夫·鮑爾默成為了球隊的新老板。別看鮑爾默經(jīng)常在場邊手舞足蹈，異常亢奮。但當他恢復球隊老板這個身份之后，幾乎沒有人能夠猜透他的心思。2014年，他剛剛買下快艇時就表示，會花一些時間來好好地了解和學習，然后才會親自去做出那些重要決定。

“我首先不知道的事情，就是如何經(jīng)營一支籃球隊，”鮑爾默在剛剛成為快艇老板時說，“我曾經(jīng)跟球員們開玩笑說：‘你們大家都比我更了解一支球隊的老板應該做些什么，因為我以前既沒有給任何老板工作過，自己也沒有做過老板。’”

鮑爾默真的說到做到，在剛剛買下快艇的頭幾年，他幾乎沒有干預過球隊的重大決策。他本人參與其中的最大改革，可能就是創(chuàng)造了球隊的吉祥物查克。不過，那些了解鮑爾默的人都深知，他遲早會給這支球隊打上自己的專屬烙印。此前做微軟CEO的經(jīng)歷，讓他把科技企業(yè)的風氣帶進了球隊，那就是重視創(chuàng)新。在他治下的快艇，每個雇員都被督促著要拿出新的點子來，同時也要找到能夠佐證新想法的論據(jù)。

所以，據(jù)球隊內(nèi)部的消息人士透露，當鮑爾默跟里弗斯探討本賽季快艇失利的原因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是否要尋找一種新的方式來帶領快艇前進，而讓球員們聽到一個全新的聲音，是否才是他們所需要的。

在快艇輸?shù)襞c掘金搶七戰(zhàn)后的10天時間里，鮑爾默與里弗斯進行了很多次的電話長談。另外，鮑爾默也咨詢了球隊籃球運營總裁弗蘭克，球隊的小股東丹尼斯·王，還有球隊的顧問杰里·韋斯特。而在做出最終決定之前，鮑爾默還給球隊的幾位關(guān)鍵球員打去了電話，其中自然包括喬治和萊昂納德。雖說也想聽取球員們的意見，但據(jù)消息透露說，鮑爾默要換掉里弗斯的想法始終沒有改變。于是，這位球隊的大老板最終拍板，做出了決定。

里弗斯早就感覺到情況的變化，他個人也覺得，如果無法從鮑爾默那里獲得百分百的信任和支持，那他也肯定沒法干好教練的工作。多年在NBA執(zhí)教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他明白，教練和老板之間的牢固關(guān)系，往往才是一支球隊成功的基礎。但鮑爾默并不認為里弗斯還有什么錦囊妙計，相比讓他再帶一個賽季，鮑爾默更傾向于換人。

最終的聲明，在當?shù)貢r間9月28日周一公諸于眾，但消息人士表示，雙方在之前的那個周末，就已經(jīng)確定要分道揚鑣了。NBA世界顯然沒有為此做好準備，里弗斯下課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層浪。雖然比利切克多年前就曾“預言”，劍指冠軍的球隊主帥，命運就是要么成要么走。但快艇今年沖頂失敗的這口大鍋，全扣在里弗斯一個人的頭上，似乎并不合適。

里弗斯多次表示，他覺得快艇還是一支尚未完全成型的球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球隊欠缺化學反應和領袖力。整個賽季，他們的雙核——萊昂納德與喬治一直都在從傷病中恢復，所以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讓所有的球員都以百分百的狀態(tài)出戰(zhàn)。里弗斯在今年三月NBA暫停前，曾表示球隊正在慢慢找到屬于他們自己的身份定位。

“過去的10場球，我們正在慢慢變成真正的快艇隊，”NBA暫停期間，里弗斯在一次接受線上采訪時，曾如此表態(tài)，“我們開始理解彼此，我們開始與卡瓦伊和PG打出默契的配合。再沒有那種勉強的感覺，大家也不會在場上擋住隊友的路，你能感受到那種節(jié)奏感。我真的覺得我們打出了一段非常不錯的表現(xiàn)。但是很不幸的是，比賽就這樣突然暫停了。”

而在NBA復賽之后，里弗斯本來期待隔離區(qū)密閉的環(huán)境，可以讓球隊重新找回此前的感覺。但結(jié)果卻恰恰相反，貝弗利、哈雷爾和路·威廉姆斯因為各種原因，先后缺席多場比賽。祖巴茨和沙梅特因為感染病毒，也是后來才趕到迪士尼園區(qū)。然后，貝弗利又拉傷了左小腿，首輪與獨行俠他只打了一場。哈雷爾在趕回園區(qū)、結(jié)束隔離后，也在比賽場上打得非常掙扎。

但相比這些，快艇更大的問題還是出在了精神層面。

此前長達4個半月的休戰(zhàn)時間里，快艇隊也試圖通過群聊短信和小組訓練的方式，來繼續(xù)保持球員間的緊密聯(lián)系。據(jù)消息人士透露，隨著復賽的接近，喬治和萊昂納德也會把大伙組織起來一起訓練，每周都有幾次。訓練的地點或者在洛杉磯，或者在距離洛杉磯不遠的圣迭戈。

但是每次訓練總有人缺席，特別是路威，他本人意愿上并沒有完全想要來奧蘭多打復賽。因為當時美國的社會運動正是進行到激烈階段，很多球員都覺得參加復賽會分散人們對于社會問題的關(guān)注度。為此，里弗斯還專門舉辦了一次球隊投票，來決定是否要去參加復賽。而這次投票的結(jié)果，是快艇球員們“一致決定”要去參加復賽。

后來，在當?shù)貢r間8月26日，在雄鹿罷賽引發(fā)NBA二度停擺之后，快艇跟其他球隊一起，就是否繼續(xù)比賽的問題進行了投票。這一回，快艇將士的投票結(jié)果是“No”。得知此事之后，里弗斯連夜召集了一次隊內(nèi)會議。在這次會議之后，快艇改變了想法，決定還是投票支持繼續(xù)打完復賽。

對里弗斯來說，這才是問題的根本。除非快艇的球員們發(fā)自內(nèi)心地渴望比賽，享受跟彼此一起奮戰(zhàn)的時光，他們才真正有機會去建立起彼此間的化學反應，去爭取那個沖擊冠軍的機會。

里弗斯并不忌諱跟隊員們談球隊精神層面的問題，但教練的聲音再大，還是無法彌補球員領袖缺失所留下的空檔。萊昂納德和喬治兩位明星球員，都不是那種善于表達和發(fā)聲的領袖球員。貝弗利本來是一個不懼怕表達觀點、有什么說什么的球員，但是當時他正在從傷病中恢復，傷愈后又忙著找比賽狀態(tài)，有點“心有余而力不足”。本來，路威是很多快艇球員心目中“大哥”一樣的人物，但是他對于復賽欠缺熱情，再加上他離開園區(qū)后鬧出的“俱樂部事件”，讓他在很多球員內(nèi)心中地位大跌。

上面的這些問題，在跟鮑爾默復盤時，里弗斯都提到過。而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解決之策和計劃，里弗斯相信通過一些人員變動，比如引進一位純控衛(wèi)來主導進攻，再加上更多的磨合時間，快艇可以建立起更好的化學反應。

而從鮑爾默視角，他提出的問題則跟里弗斯的角度完全不同：為什么球隊會欠缺領導力？為什么球隊欠缺化學反應？為什么球員對于在隔離區(qū)打比賽缺少熱情？對于這些問題，在跟鮑爾默不斷進行通話的10天里，里弗斯反復地思考，也給出了他自己的答案，但他和鮑爾默對于未來的看法，卻始終無法落在同一點上。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xù)到最后一次討論，于是，明白了一切的兩人更改了討論的議題。他們最后討論的就是：如何對外公布里弗斯下課的消息。

所以，里弗斯的這次離任，嚴格來說不是鮑爾默炒了他，而是雙方共同做出了這個決定。不管是里弗斯還是鮑爾默，兩人自我意志都非常強，也都是在各自領域內(nèi)做出過真正成績的強者。這樣的“強強聯(lián)合”，在過去6年里，曾經(jīng)帶給過快艇很多的美好，也一度成為主教練和老板相處的典范。

在這段時間里，鮑爾默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他一直在踐行諾言，努力學習如何當好一支NBA球隊的老板。他花了6年，讓這支當初他花了20億美元買下的球隊，露出了希望的曙光。他還花了4億美元，買下了英格爾伍德的論壇球館，為興建屬于快艇自己的主場掃清了障礙。這些，都證明了他的眼界。

曾經(jīng)，道格·里弗斯不管在何種艱難的局面中，總能讓最合適的話語脫口而出，這也被視為他最為杰出的天賦。但這次面對鮑爾默提出的諸多問題，里弗斯給出的回答顯然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