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駐意大利特約記者 沈天浩

意大利足壇再迎地震，震中是球員工會總部所在地維琴察。6月29日，球員工會主席托馬西在董事會議上宣布辭職，即日生效。羅馬名宿也就此結束其九年的主席任期。托馬西的辭職，讓人感到相當突然，卻并不十分意外——這已經是他的第三個任期，而按照規定，同一人在完成三個球員工會主席任期之后，無論此間是否連任，都需要離開崗位，且不得再參與競選。如果不在此刻宣布辭職，托馬西也將在今年11月履行完他的最后一個任期。而若非疫情作祟，球員工會本該在今年4月就進行選舉，任命新的主席人選。所以托馬西盡管是提前主動辭職，但還是陰差陽錯地，在意大利球員一號發言人的位置上，比預期多坐了兩個月。

律政傳奇，締造球員工會

2011年5月，彼時已經退役、并在球員工會任職多年的托馬西，接受主席塞爾吉奧·坎帕納的邀請，成為工會新任主席。先從前主席坎帕納講起：他是意大利球員工會的創始人，經歷堪稱傳奇。出生于1934年的坎帕納，職業生涯主要效力于維琴察，除了作為該隊名宿以外，并無太多可圈可點之處。然而坎帕納的另一個工作是律師，1967年退役之后，這位律政達人于次年7月一手創立球員工會，總部就設在他征戰多載的維琴察。

在坎帕納的時代，球員的薪資和話語權與當今無從可比，球員工會最初的使命，是幫助在勞資矛盾中弱勢一方的球員們爭取權益，這里面自然也包括意甲的大牌。隨著時間推移，意甲球星們的腰包越來越鼓，意大利足球職業化也越發成體系，球員工會將視線逐漸拉到基層運動員身上。如今，球員工會不乏名宿和現役一線球星助陣，但比起保護自己的飯碗，球星們更多關注的是公益性，支持那些月入千歐、卻對足球有著同樣熱愛的普通人們。

球場以外，華山不止一途

托馬西與球員工會的緣分，從1999年就已開始。當時僅僅25歲的托馬西，盡管已經貴為卡佩羅日后那支冠軍之師的中流砥柱，卻已經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奧林匹克球場以外。實際上，托馬西一直不是個眼里只有足球的人——職業生涯末年短暫來到津門，意大利人多次表示，他選擇來到世界的另一邊，是為了讓自己、也讓孩子們開開眼界。

2004年，托馬西在一場夏季友誼賽中，被斯托克城后衛塔加特重傷，缺陣超過一年。這是前意大利國腳的職業生涯分水嶺，卻也讓他有機會為職業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做好準備。2009年，在中國的短暫歷險結束后，托馬西想要回家。這位韓日世界杯的主力中場選擇在35歲的年齡告別職業足壇，隨后來到家鄉附近的業余球隊圣安娜踢球。2011年，早已用多年的合作表現信服老主席坎帕納的托馬西，當選新一任的球員工會主席，坎帕納也就此結束了長達43年的任期。托馬西出生于維羅納附近的山丘上，從那里到球員工會的所在地維琴察，僅有不到1小時車程，他的生活圍繞著威尼托大區布滿葡萄藤的丘陵。

九年風雨，見證悲欣交集

托馬西的上任對于球員工會和球員們來說，當然有著積極意義——他們的利益代言人從未脫下球靴、告別球場的泥土味，可以完美理解當代球員們的心理與需求。但托馬西踩在了一個微妙的時間點上，他剛剛履新，意大利就爆發了電話門后最嚴重的足球丑聞，孔蒂等重磅當事人被調查，亞特蘭大等隊被罰分。

在自己的辭職宣言里，托馬西回憶起他在任九年期間的風風雨雨。賭球案隨后的2011-12賽季，又發生了意大利近些年最大的球場悲劇：利沃諾中場莫羅西尼在客戰佩斯卡拉的比賽中倒在了球場上。2017年底，意大利足球遭遇半個多世紀來的最黑暗一頁——無緣世界杯，一切都需在廢墟上重建，足協主席塔維奇奧黯然下課，托馬西遞交了申請書，競選足協主席，最終敗于現任格拉維納。盡管經歷了如上種種黑暗瞬間，但托馬西仍有資本為自己驕傲：在任期間，他見證了意大利丙級聯賽重組——作為職業聯賽體系里規模最大的部分，這一重組對意大利足球影響深遠，也見證了意大利女足運動職業化邁出重要一步。

新冠風暴，終成最后稻草

上任之初就遭遇賭球風暴的托馬西，在自己任期的最后一年再遇挑戰。新冠讓足球面臨“幾十年未有之大變局”，托馬西需要處理的麻煩事，降薪相關的一系列扯皮首當其沖。在此前肥皂劇般的復賽疑云里，他也少不了表態。在波瀾詭譎的意大利足球政壇，托馬西的敵人自然不少：削俸一事，意甲聯盟開會自作主張，主席達爾皮諾宣布達成協議、革命勝利，參會的一眾老板擊掌稱快，他們中以德勞倫蒂斯、切利諾和洛蒂托為首，都是壓榨員工的好手。限薪原則一出，托馬西馬上暴怒：“球員們一直在尋求解決方案，另一頭老板們自己開談，又拼命抹黑球員形象，將其塑造為家財百萬、不通事理的貪財鬼。”時至今日，疫情期間的工資，意甲各隊仍未及時發放，削俸的具體數額和執行辦法仍未有定論。

實際上，就在前幾天的27日，托馬西還在意大利足協的會議期間，與拉齊奧主席洛蒂托爆發激烈爭吵。同是足協理事的兩人，爭吵的話題與女足有關——本賽季女足聯賽提前結束，洛蒂托的拉齊奧女足在意乙排名第二，但比第三多賽一場，按算法與升甲資格失之交臂。洛蒂托因此提議，讓下賽季的女足意甲擴軍至14隊。托馬西開起拉齊奧主席玩笑，揭露后者假權謀私的狼子野心，先是用羅馬方言回敬，會后在走廊里又大吵一場。像洛蒂托這樣工于算計、以保全自身利益為先的政客，在意大利足球世界里無處不在，這也讓托馬西感到相當疲憊。

新冠將意大利的足球世界割裂，而像托馬西這樣的心直口快之人，發現自己和達爾皮諾與格拉維納們一樣，同樣處于輿論的風口浪尖。這最終導致了他的提前辭職，托馬西表示：這好比在比賽第90分鐘換人，目的只是為了消除各種聲音導致的不確定性，保證球員工會的正常運行。托馬西辭職后，現任副主席卡爾卡尼奧將暫代其職，直到明年3月8日的下一次選舉。屆時，下任主席的最大熱門，將是82年世界杯冠軍中場塔爾德利，而托馬西將很可能成為名譽主席。無論如何，這位關心政治、古道熱腸的大胡子硬漢，將注定與他熱愛的意大利足球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