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駐西班牙記者 武一帆

足球就是這樣，令人欣然和傷感的氣氛往往在同一幕呈現。39歲的阿里茨·阿杜里斯通過個人社交賬號宣布掛靴，沒有等到因疫情延遲的國王杯決賽。同時，他留給足球世界的最后高光時刻，并不是面帶微笑向看臺揮手致謝的告別景象，而是賽季揭幕戰替補登場1分鐘后，為畢爾巴鄂倒勾破門絕殺巴薩的戰神英姿。可以想象，那一刻在多少年后依然會被“雄獅”的球迷銘記。畢竟誰也說不準，觀眾究竟何時才能回到球場。

特獅最怕的那頭獅子

大家都清楚，哪怕是最受歡迎的球員，早晚也要告別賽場。馬拉多納也好，C羅也好，三浦知良也好。阿杜里斯從來都不是最受關注的前排球星，哪怕他以39歲高齡進了一個那樣的進球，哪怕他在34、35歲時還連續2個賽季榮膺本土金靴，隨后成為西班牙國家隊歷史上最老的首發球員和進球者。老球迷對這個人沒太深印象，反倒是新生代的巴薩球迷記得那個總搗亂的畢爾巴鄂，有個討厭的勞爾·加西亞和煩人的阿杜里斯。特爾斯特根某次受采訪時說到最怕面對的前鋒：“阿斯帕斯（塞爾塔）是非常難纏的對手，但還得說阿杜里斯制造的威脅最大。”

天賦并不突出的阿杜里斯恰好趕上了西班牙足球的黃金時代：勞爾比他大3歲，比利亞比他小1歲。相比16歲就踢上西甲的畢爾巴鄂隊友穆尼亞因，21歲才代表一隊完成首秀的阿杜里斯從來都不是看客熱捧的對象。從早年在布爾戈斯和巴拉多利德的紀錄片段看，阿杜里斯肯定夠得上職業足球水平，但上限也就那么回事了。在巴拉多利德，當教練確定何塞瓦·略倫特和維克托這經典的一高一快組合時，阿杜里斯立刻失去存在感。

同樣的事又發生了好幾次。頭遭回轉畢爾巴鄂，阿杜里斯在那個青黃不接的年代發揮了極其重要的補充力量，15場聯賽打進6球讓他超過烏爾塞斯和埃切貝里亞這兩名主力前鋒，成為隊內得分王。但舞臺很快就被更年輕、更強壯、更有人氣的費爾南多·略倫特占據。技術層對阿杜里斯的去留感到為難：是個好球員，但不是略倫特最合適的搭檔。而后在馬洛卡和瓦倫西亞，阿杜里斯都是在球隊競技高漲的時刻發現整個俱樂部因為財務惡化在下沉，高層不得不將有價值的球員變現以適應生存環境。對其個人最中肯評價只能從過來人口中得知，當年差點帶馬洛卡沖進歐冠的曼薩諾回憶說：“我特別想把阿杜里斯帶到中國。”

“平庸配角”大器晚成

離開瓦倫西亞時，阿杜里斯已經31歲。他在此前賽季進了8個球，與年少成名且正值當打的索爾達多相比顯得無足輕重。2012年，他其實已經到了可以考慮去亞洲賺點養老金的年齡，不過畢爾巴鄂的一聲呼喚改變了彼此的命運。略倫特和俱樂部因轉會事宜決裂，從“獅王”變成了叛徒，而無論萊薩馬中心還是市面上都沒有更好的中鋒備選了。阿杜里斯在最尷尬的時刻回家了。當時恐怕沒幾個人指望他能頂大事，可眼見這匹識途老馬打入18球，達成個人歷史新高，成為那個慘淡賽季的最大安慰。

原來之前大家都搞錯了阿杜里斯的用法，只當他是個平庸的配角，很少讓他在鋒線獨當一面、當家作主。阿杜里斯的職業生涯從32歲開始“下半場”，而且是更精彩的那一半。他在2014-15賽季西甲聯賽打進18球，次年打入20球，而后穿上西班牙隊的紅色戰袍，出現在法國歐洲杯的賽場上。將他送進國家隊的不光是當賽季總計36粒進球或者歐聯杯對陣根克的單場5粒進球，還有民意和機遇。與他同齡的本土前鋒都先一步退潮，期待中的“后浪”并沒有出現，如果這都不能讓阿杜里斯獲得一張車票，那國家隊先看戶口再看人的選拔黑箱恐怕要坐實了。

和勞爾、比利亞和略倫特沒法比，阿杜里斯從來都不是哪里的“王”。這點從他一生奔波的職業履歷和堪稱低廉的轉會金額可以看出。他也不是那個在聚光燈下一鳴驚人的時代英雄，中年始得志的他缺乏這樣的底氣。阿杜里斯退役意味著一個樸素球星時代已近尾聲。那個不靠媒體炒作，不靠粉絲帶流量，只用訓練場和賽場上每一分鐘時光記錄歷史的時代正在遠離。最終讓他做出這個無奈決定的，既不是經紀運作，也不是球迷和俱樂部的長遠規劃，而是承受力已近極限的髖關節。

“職業運動員的人生就是這樣，簡單，極其簡單。”阿杜里斯在告別信上描述道。而今年輕一輩的職業球員，幾乎不可能憑自己的意愿做一個簡單的決定，20歲的球員可能會被認為“已無前途”，到31歲再咸魚翻生更是妄想。他們的職業規劃只有前進和失敗，沒有一條成功的退路。阿杜里斯從此可以專心自己的高爾夫事業了，沒錯，他的高爾夫差點水準測評達到10，還贏過上一屆西班牙足壇的“傳奇杯”。

“退役不過是人生插曲。”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