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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6日，廣州的上午格外溫暖，武漢卓爾一線隊集結備戰2020賽季中超，新帥何塞·岡薩雷斯正式亮相并在首堂訓練課前交代了自己的冬訓部署。

3月16日下午，武漢卓爾從西班牙回到國內，經轉機抵達深圳接受14天隔離。整整70天，湖北籍球員無法和家人團聚。

這70天，中國疫情經歷了從爆發到嚴控的幾個階段，而作為一支武漢球隊，他們沒辦法回家，一直在外漂泊。“知道封城的一刻，我的內心幾乎崩潰，本想在大年三十回家見見妻兒。”36歲的姚翰林是武漢卓爾隊長，也是球隊目前陣中效力武漢時間最長的球員。

“就好像我們是從一個叫埃博拉的小鎮來到這里一樣。”從廣州輾轉到西班牙冬訓，剛剛落地西班牙的卓爾隊瞬間被長槍短炮包圍，一度成為當地的“眼中刺”。為此，西班牙籍主帥何塞不得不召開一場新聞發布會，向西班牙公眾解釋，卓爾隊不是病毒“攜帶體”。

被誤解的滋味終究不好受，但最扎心的還是和親人相隔兩地。整整70天，從起初躲避中國疫情到如今躲避海外疫情，卓爾隊一直在“流浪”。《紐約時報》用另一種角度記錄下中國疫情的一部分，還原這支姓“武漢”的中超球隊，異鄉漂泊的煎熬70天。

“得知封城，幾乎崩潰”

過去70天，武漢卓爾俱樂部一直漂泊在外，姚翰林和隊友度過的是一種類似“煉獄”的生活。在1月23日武漢封城之時，武漢卓爾正在廣州進行賽季前的冬訓備戰，隨后他們又在過去六周時間駐扎在西班牙馬拉加，球員和教練前往棕櫚樹環繞的太陽海岸，他們一邊在訓練、一邊數著時間等待著回家的時刻。

當然，西班牙也馬拉加有可以讓他們緩解憂慮的地方，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阿萊桑德贊譽馬拉加是“天堂般的城市”。大多數時間，馬拉加的天氣都非常晴朗，天空總是很藍，在修剪整齊的草皮上訓練踢球是一件愜意的事情。同時，球員們可以在空閑時間去當地商店購物，偶爾還能去游覽古羅馬圓形劇場和畢加索博物館。此外，俱樂部還受邀觀看了皇家馬德里和巴塞羅那的國家德比戰，并欣賞了安達盧西亞美麗的落日。

外面的風景固然不錯，但那些與親人相隔兩地的日子還是很痛苦，他們無心觀賞。一些球員的親人、朋友正處于嚴重的疫情之中，卓爾球員們無法做到置身事外，沒有人能徹底放下，排除疫情帶給他們的傷痛。

“也許我會哭一場”，姚翰林說。

姚翰林是武漢人，他也是目前武漢卓爾陣中效力該隊時間最長的球員。他五歲的大兒子一直說希望爸爸能回來，“我們真的很想念我們的家人，我們的孩子，也許他們已經有點忘記我們的長相了。”

武漢卓爾此前住在馬拉加一家豪華酒店內，但即使在這里生活了好幾周，球員們也仍不是非常習慣，周圍的一切還是顯得不太協調。大多數時間里，總會有到來自德國和英國的游客與剛剛訓練回來的球員相遇，中超新賽季已經推遲了一個多月，至于什么時間能正式開賽，目前仍沒有定論。

坐在這家安靜的酒店陽臺上，姚翰林回憶起自己內心世界崩潰的一刻。那是1月22日，他正在球隊廣州的冬訓營里參加訓練，突然他的手機收到了一連串的信息，他甚至覺得自己手機發燙到，他不得不把它仍在地上。群聊信息中告知姚翰林和他的隊友，武漢，這個擁有1100萬人口的城市、這個他出生和成長的地方、這個他拼了命成為城市英雄并為之效力十年的城市，為了防止病毒的傳播必須封城。

那個時候，姚翰林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妻兒有一個月的時間，當時的他正急切地盼望著能夠在那周的晚些時候回到武漢，和家人團聚并一起慶祝新年的到來。

“我覺得非常受打擊。不僅僅是因為我自己，因為這座城市還有幾百萬人一樣，不能在農歷大年三十和家人團聚。”也正是那時候，姚翰林意識到疫情比自己和隊友想象中的更加嚴重。

姚翰林的一些隊友被允許回到武漢以外的其他城市，姚翰林和十幾名來自湖北省的隊友，只能用過視頻的方式在大年三十和親人團聚。冬訓的每一場熱身賽，這些卓爾隊的湖北籍球員都試圖展現出自己樂觀拼搏的一面，他們不敢也不想透露自己對于封城后對家人的擔憂。

“感覺自己好像來自埃博拉...”

幾天之后，也就是1月29日，武漢卓爾飛往西班牙繼續冬訓，按照原來的安排，這次西班牙冬訓是卓爾在賽季開始前（原定2月22日中超開賽）的沖刺訓練。

但當他們到達西班牙時意識到，“武漢”在當地幾乎成為了新冠病毒的代名詞，一些當地媒體特地來到機場去拍攝卓爾達到的畫面，而剛剛在1月出任卓爾隊主教練的何塞剛薩雷斯，甚至不得不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來平息西班牙當地對于武漢卓爾隊到來的擔憂。

實際上，新帥何塞六天前就回到西班牙和家人團聚，當時他就能感覺到卓爾到來的“麻煩”。當地政府被迫發表聲明，稱將對這支來自中國的球隊采取預防措施，不會威脅到西班牙當地公眾的健康。“他們以為病毒也會跟過來，這是我職業生涯經歷的最困難的幾個月時間。”回憶起當時的情況，何塞如此說。

在團隊達到西班牙的前一天，俱樂部預訂的酒店突然取消了他們的預約。卓爾在西班牙當地訓練場地的負責人又告知，因為相鄰場地的俄羅斯球隊提出了投訴，因此卓爾方面不得不找其他地方訓練。球隊還遭遇了其他方面的被針對，原定與來自俄超、丹麥聯賽球隊的熱身賽也最終取消。無奈之下，球隊只得與另一支來自中國的球隊進行熱身。

到現在為止，何塞已經接手卓爾隊有3個月的時間，雖然他還沒有帶隊完成一場正式比賽，但他用冷靜的表現給予球員們安慰。他告訴球員們別認為外界的反應是針對球隊，只是在疫情面前，很多人都有未知所造成的恐懼。俱樂部一些人員都表示，其實隨著疫情的蔓延，他們自己心中也有過類似的恐懼感。

“這就像是說你來自埃博拉小鎮一樣。”一位俱樂部工作人員談及卓爾來到西班牙集訓的最初感受。

“決定加盟卓爾，朋友說我瘋了...”

武漢卓爾在冬季轉會窗開啟前引入了效力于法甲的中場納霍爾，實際上在1月的時候雙方就有過溝通，當時納霍爾得知這一消息后告訴自己的經紀人：不可能。但為了能夠簽下這名法甲中場，俱樂部的工作人員向納霍爾解釋中國處理疫情的手段和效果，并最終說服了他。“我的朋友還是不知道真實情況，他們告訴我，我去了就是去送死。”納霍爾說。

一個多月后，納霍爾與俱樂部的工作人員、球員和教練40余人，一起困在了西班牙。那段時間，大家通過電話、微信以及各種社交媒體平臺來了解國內疫情的每日動態，在俱樂部管理層看來，當時留在西班牙是一個非常好的決定。不過，隨著疫情在歐洲大陸的蔓延，西班牙疫情嚴重程度僅次于意大利，累計確診人數超過4000人，此消彼長，中國國內的疫情形勢得到嚴格控制。

當地時間3月14日，在經過長達7小時的內閣會議后，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在首相府宣布了西班牙應對新冠疫情的全新舉措，桑切斯宣布全西班牙將從即日起進入封城狀態，全西班牙人民的行動都將受到限制，除購買食品，就醫和工作等活動外，人們必須待在家中，不得在街上走動，政府將隨時動用武裝力量施行該措施。

“我們曾經逃離了中國國內的疫情，現在我們要逃離西班牙的疫情了。”主帥何塞顯得有些無奈。這70天里，他利用訓練課來試著消除球員們的思鄉之情，也因此更好地團結了球隊。盡管還需要繼續等待新賽季的來臨，但他麾下球隊的結構也變得更加殷實。“不妨想象一下你的家人日復一日困在家中的感覺”，何塞說。

“這真的是非常非常難過的滋味。幸運的是，當他們在訓練場上踢起足球時，大家每天就能在幾小時的時間里忘記一切煩惱。那是我在足球場上看到的最燦爛的笑容。”在執教武漢卓爾的問題上，何塞在人生中所積累的任何經驗也許都幫助到他。“對于足球場上、看臺上乃至新聞發布會上所發生的一切，我都非常熟悉，但這種情況？我從來沒經歷過。”

好消息是，西班牙“封國”之前，卓爾全隊經由德國法蘭克福轉機回國，并在16日下午抵達了深圳。

按照規定，全隊將集體前往定點酒店進行隔離，在14天之后重新開始訓練。姚翰林，還在等著和妻兒團聚。

文/零秒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