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孔德昕

139比120大勝馬刺賽后不到12個小時，籃網宣布和主教練肯尼·阿特金森分道揚鑣。消息一出，美國媒體懵了，球迷懵了，其他球隊的球員也懵了，這個操作實在出人意料。但歸根結底，這只是再一次提醒了我們，NBA到底是由誰做主的地盤。

按常理，擺在明面上的事實讓我們找不出任何阿特金森要下課的依據。他在3個半賽季里帶領籃網以超出預期的速度重建，去年就把球隊帶進了季后賽；在他的調教下，丁威迪、勒韋爾、賈雷特·阿倫這批球員相當出彩，逐漸兌現天賦；然后在杜蘭特賽季報銷、歐文只打20場的情況下，阿特金森依然帶著籃網穩占季后賽一席。

明面上我們找不到任何依據，那么理由就只能是來自于臺面之下了。籃網跟隊記者安東尼·普喬的爆料和總經理肖恩·馬克斯的公開回答都確認了一點：阿特金森走人的根源在于他失去了球隊的話語權。

好了，下面進入了猜謎環節，誰讓阿特金森失去了話語權？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誰希望阿特金森走人？

這個謎題的難度未免太低了一些。丁威迪、勒韋爾、喬·哈里斯、賈雷特·阿倫，這些都是阿特金森一手帶出的球員，用哈里斯的話說，“我認為對每一個過去幾年和他一起戰斗的球員來說，這都是令人失望的結果。”剩下值得一提的名字中，小喬丹早已不具備撼動帥位的聲量，杜蘭特壓根一場沒打（何況他加盟籃網之初說過，阿特金森是自己來到布魯克林的原因之一），所以...

雅虎記者古德維爾直截了當：“歐文早就看阿特金森不爽了。”

我們不評歐文，只說事實。一個用了將近4年時間帶隊走出低谷，為布魯克林復興打下基礎的教練，和一位去年夏天剛剛加盟球隊、賽季至今一共只打了20場比賽的球星互相看不順眼，然后這位教練走人了。赤裸裸的現實擺在這里，NBA主帥和球星之間的話語權差別，著實醒目。

有意思的是在2個月前的一次活動上，我剛剛有機會采訪了籃網老板蔡崇信，他談到管理球隊時有一番話令我印象深刻。

“我相信運營一支球隊也需要把企業的理念帶進來，你一定要有使命、愿景、價值觀。我其實在抽空管理球隊期間，也把阿里‘客戶第一、員工第二、股東第三’的價值觀注入到了籃網隊。”蔡崇信說道。“之前我就問我們的團隊，我們的客戶是誰？我認為是粉絲，球迷們肯定我們的客戶。員工呢？當然是我們的球員、球星。一般的NBA老板可能說你只是一個雇員，我就是跟你簽一份合同。但是我們也要對員工、對球星有一定的優待，甚至是對他們的家里人都要照顧好。那最不重要的就是老板了。”

在員工這一塊，蔡崇信脫口而出的是球員，是球星，可不是教練。這符合一個商人的基本邏輯，也符合NBA的客觀現實——球星是這個聯盟最大的招牌，是決定球隊價值的重要組成，所以他們掌握著巨大的話語權。

類似的例子屢見不鮮，而且歐文也曾是親歷者。2016年初，克利夫蘭騎士宣布炒掉主教練大衛·布拉特，這在當時創造了歷史。布拉特是NBA歷史上被解雇的教練中勝率最高的，達到73.2%。而且當時在過去40年里，只有3位主教練在前一年帶隊殺進總決賽的情況下被炒（后來盧指導也加入了這一行列）。

在布拉特被解雇的那一刻，騎士當賽季的戰績還是31勝10負，穩穩的東部第一。所以當時這位歐洲教頭下課的原因就成了公開的秘密：詹姆斯覺得他不合適。這事一度炒得沸沸揚揚，但隨著騎士當年奪冠，一切煙消云散了。詹姆斯和教練們那些恩恩怨怨的故事我們就不提了，但執教詹姆斯這事兒不容易是現實，理由同樣是因為巨星才是真正握住球隊命脈的那個人。

有人可能會說，詹姆斯那是NBA歷史級超星，帶隊奪冠級別的球員，歐文憑什么？他既沒證明過自己的領袖能力，本賽季也沒有穩定的出勤和發揮，他也能擠走教練？那我們再看看今年上一位下課的教頭吧。

不到一個月前，騎士宣布和老帥貝萊因分手，后續報道指出原因在于他失去了球員的支持。隊內新星塞克斯頓之前的一番話耐人尋味，他說：“貝萊因是非常注重細節的教練，總是在談論細節。而且他總是要確保我們能在場上拼盡全力，你知道的，大學教練都會這樣，他們會讓球員在場上1000%努力。但我有的時候我不得不告訴他，‘教練，我們有82場比賽要打，我們不能搞自殺行為。’”

和歐文相比，騎士這些年輕球員和拉夫又算什么級別？個人表現暫且不提，作為一支聯盟墊底的隊伍，這些球員尚有底氣不服教練呢，這足以說明球員和教練在NBA隊伍中的分量是怎樣的。

還有人會說，貝萊因、阿特金森或者布拉特，他們作為主帥的級別不夠，如果是證明過自己的冠軍教頭，還有哪個球員能擠走他們？回頭看看菲爾·杰克遜在紐約“晚節不保”的下場，你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雖然當時禪師的頭銜不是主帥，但他是以總裁之名、行主帥之實，不然局面也不會是以甜瓜為首的全隊抵觸三角進攻，搞得一地雞毛。禪師作為主帥夠權威了吧？但球員不從，他依然沒轍。

這里面就涉及到了主教練的又一個尷尬之處：他們想證明自己，終究要靠球員。任你再滿腹經綸、兵法詭譎，手里的兵將不聽調度，依然是徒勞無功。所以球員想讓主教練走人，辦法太多了。相比之下，籃網和阿特金森的分手還算體面，起碼阿特金森還占據了一定的主動——既然早晚要走，我現在就要走，待在這兒受氣不如早點休個假，然后物色下一份工作。

在NBA這個球星掌握話語權的聯盟，教練本就處于弱勢，再加上換帥難度遠小于換將，當將帥不和時，誰走人往往沒有太多懸念。

有意思的是，去年夏天KD離開勇士加盟籃網后，阿特金森說了這樣一番話。“從某些角度看，這挺不公平的。你能比史蒂夫·科爾做得更好嗎？那么尼克·納斯呢？他過去一年的經歷都能出書了，執教第一年就贏得總冠軍。你會不禁思考，為什么球員們會不想在這種教練的執教下繼續打下去呢？”

現在，他想出答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