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記者武一帆報道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座位。”

我抬頭看見一個非常篤定的眼神和生硬的微笑。“06B。”

“這是06A。”我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這是你的。”

“喔喔，非常抱歉。是我搞錯了。”慌忙坐下，把一個沉重的提籃放在腳下，開始咬夾了方火腿的全麥圓面包。

之前10分鐘，我在月臺上注意到了這個帶貓的女人。她把一只很大的橘貓放在提籃里。貓在咪咪叫，她并不介意，偶爾用腳輕踢一下籃子以示安慰。我喜歡把這類穿呢料格裙、圍大披肩當做外套、梳著短發又帶著貓的不算年輕女性歸類為輕微“社恐癥”人群。之所以對她們很熟悉，大概我太太和這類人就差一只屬于自己的貓。

她們多半很有主見且不易受他人影響，但缺乏社交技巧，對周遭環境存有戒心，而且不太喜歡乘坐公共交通。因此，沒什么比在房間角落里讀書擼貓更愜意安穩的世界了。我下車時，順口說：“我們下車吧？”

她收收腿：“我不下。這是拉科魯尼亞。”怕我一個外國人下錯站，她抬起臉加快語速說：“終點在費羅爾。”我拿起座位上的雨傘，招招手謝謝她。

時晴時雨的里亞索球場外

4年前有了私家車后，很少坐火車來拉科魯尼亞看比賽了。比起在黑洞洞濕漉漉的收費高速路上自駕，我很享受坐火車：快捷、省心又環保。如果沒有那么多那么長的隧道，如果在周末晚上11點還有末班車，如果不需要去買韭菜和油豆腐的話，我樂意隔周來一次短暫的鐵路旅行，再頂著風沿著泛著白沫的海濱大道走到球場。

一位老記者不慎跌倒，請來了救護人員

電臺DJ米格爾在搭訕禮儀小姐

里亞索球場外，幾個年輕人頂著大雨向準備入場的觀眾們分發著當輪的免費報紙。這是一份名為“（拉）科魯尼亞體育”的小報。版面設計和內容都做得很好很專業。而分發者向每一個愿意領取報紙的人道著謝，讓人想起傳統相聲《老老年》里的段子。說，賣豆腐的當街白送豆腐，連作揖帶央個（北京土話：懇求）人家拿兩塊，還挨人一嘴巴。

小姑娘在分發免費的比賽日報

“您覺得這報紙怎么樣？”很殷勤的笑容。上一場在里亞索的媒體看臺上，他就坐在我旁邊原本屬于“體壇”的位置上。典型的加利西亞中年人模樣：灰白的頭發向后攏著，格襯衫外套著棉坎肩又套著防水布的風衣，滿身的小雪茄味道。“這報紙是我們做的。”

看來幾年前由加泰羅尼亞《每日體育》分管的拉科專刊，現在由這位先生和他的團隊打理了。只賣廣告來維持？我由衷夸贊了報紙的制作水準，讓對方非常高興。“您想不想接受我們的采訪？談一談您在西班牙的工作。您……為什么要來看西乙球隊的比賽？”

我原本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資歷小小笑話一下這個初來乍到的本地媒體主編，結果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其實這是我第3次看拉科踢西乙了。我在里亞索常駐已經是第7年了。”對方也張了張嘴，恍悟一般的點頭稱是。

里亞索新建的藍色頂棚

拉科在第1分鐘便攻破球門，但面對因為周轉不利很難保級的雷烏斯，將這場原本該贏7、8個球的比賽硬是踢出了懸念的味道。讓看臺上瑟瑟發抖的人們歡樂得很拘束。加上暴雨砸在新建藍色頂棚上發出炒豆般的噪音，讓人感覺這些新的工程啊計劃啊，都是中看不中用。

可西乙有一點好，球員可以在散場后不必鉆進大巴走“安保流程”，而是像那一年似的，直接走出大門，和孩子們合影，然后從容地踱回自己的房子。可能在他房間的角落，在雨滴敲打著的窗臺上也有一只橘貓在咪咪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