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1比0英格蘭

1950年6月29日，巴西貝洛奧里藏特

神話之戰

作為世界杯歷史上最著名的以弱勝強戰役，這場比賽在后世的漫長歲月中已被上升到神話的高度，留下“繆為10比1”的經典傳說。美國人的神奇逆襲，也成為此后所有弱勢一方的精神寄托，世界杯因為冷門而更富有魅力。

當烏合之眾遇上足球鼻祖

1950年巴西世界杯美英之戰，發生在小組賽次輪。當時4個組頭名才能晉級決勝圈小組賽，英格蘭首輪2比0輕取智利，美國則1比3不敵西班牙，出線希望已很渺茫。美國主帥杰弗里賽前示弱：“我們在他們面前就是一群待宰羔羊。”英國《每日快報》更甩出大話：“英格蘭不讓美國在開場前領先3球，就有違公平競賽精神。”

杰弗里并非裝矯情，因為在現代足球鼻祖英格蘭人面前，由一群純業余愛好者組成的美國隊實在不值一提。隊長哈里·基奧只是密蘇里州的一名普通郵遞員，隊友們有汽車修理工、商店售貨員，主力門將博爾吉則是殯儀館的靈車司機。至于本場攻入唯一進球名垂青史的喬·蓋廷斯，甚至不是美國人！他出生在海地和德國的混血家庭，持有海地護照，其父還去德國大使館為他領取過德國公民身份證，可蓋廷斯就是沒有美國護照，終其一生也未加入美國國籍。只是當時國際足聯并無精力調查確認每名球員的參賽資格，只要各國足協認可球員參賽即可。

本屆世界杯前7場比賽，美國隊7戰7負僅入2球，卻被灌進45球。美國人對足球歷來都不熱衷，國家隊也處于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狀態，直到出發前往巴西前一天，杰弗里才湊齊所有球員。大賽開始后球隊也并無緊張氣氛，由于首戰輸得不算難看，全隊心態非常放松，生活甚至放縱。與英格蘭比賽當天凌晨兩點，不少美國球員還在當地夜總會縱飲狂舞。開球時，美國隊更衣室里甚至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很多人甚至還處于宿醉狀態。此時此刻，他們中沒人會相信，自己即將創造歷史。

被幸福意外“砸”中的英雄

不出意料，英格蘭人一開場就全數壓到美國隊半場。本特利開場90秒便轟出第一腳射門，三獅軍團前12分鐘已射正6次，其中兩次被門柱擋出。《人民報》形容：“英格蘭隊的攻勢猶如密集的火力網一般罩住了美國隊的球門，全場共11次轟中門框。每名英格蘭隊進攻球員的射門次數都要高于美國全隊射門次數，毫無還手之力的美國隊，只能依靠門將博爾吉的神勇表現，聽天由命地勉力支撐。”

糟糕的草皮和狹窄的場地也幫了美國人的忙，英格蘭隊遠未能施展出平生絕學，而且在第一輪狂轟濫炸未能取得收獲后，他們也逐漸開始不安起來。就在此時，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美國中場球員巴爾接到界外球，見前場只有蓋廷斯在朝對手球門方向奔跑，他放棄了帶球的努力，懷著純粹碰碰運氣的心理，在距門25米外拔腳遠射。蓋廷斯以為巴爾這腳離譜的射門是給他的一記長傳，因此也聊勝于無地做出魚躍沖頂的動作。他并未頂正皮球，而是陰差陽錯地被砸中后腦勺。英格蘭門將威廉姆斯原本已倒地撲救，沒想到皮球變線，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越過他的頭頂墜入球門。第38分鐘，美國1比0！

這粒進球讓現場氣氛立刻發生變化，當地不少收聽電臺直播的巴西人忽然意識到此戰可能誕生奇跡，開始紛紛涌入球場。下半場，原本稀稀拉拉的看臺變得爆滿，整座球場都開始為美國隊助威。體能嚴重透支的美國人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巴西球迷的支持，他們頻頻將球踢上看臺，球迷會故意將球扔來扔去，幫助美國人消耗比賽時間。終于，意大利主裁判達蒂洛吹響終場哨，足球史上天字一號冷門誕生了！

10比1，大英帝國的自尊心

當美國隊在看臺上與巴西觀眾同慶勝利時，外界對這里的奇跡還一無所知。當時還沒有衛星直播，現場也只有8名文字記者參與報道，其中僅有英國路透社記者和外界有電子聯絡工具。當比分從巴西傳到倫敦，《每日鏡報》記者肯·瓊斯如此形容同事的反應：“負責接收前線信息的助理編輯抄下0比1的比分時，第一反應并非驚駭，而是微微一笑，認為這一數字肯定是在傳輸時出了什么錯，于是找了支鋼筆，將比分改成了更合乎情理的數字，10比1。不過，經歷片刻思索之后，他仍然保持著微笑轉向同事們，輕描淡寫地說道‘嘿，我們竟然被美國隊干掉了’。”

并非每名報社編輯都能如此鎮定。據稱，當天誤以為電報系統出現故障，因而私自將比分改成10比1和10比0的編輯不在少數。美國人同樣對這一結果毫無心理準備，由于世界杯在該國影響甚微，現場僅有一名自費前來報到的美國記者，因為報社不認為這項賽事有關注度和報道價值，拒絕給他報銷差旅費。焦頭爛額的還有攝影記者，因為預計英格蘭會血洗美國，上半場所有人都在美國隊球門后蹲守，竟無一人抓拍到蓋廷斯頭球破門的照片！而蓋廷斯沖頂后臉朝下重重摔到草皮上，他也沒看到皮球入網的一瞬間。

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蓋廷斯之后的命運頗為唏噓，有必要再提一筆。因為這粒進球，原本在餐館洗盤子的他獲得了加盟歐洲球隊的機會。在法國聯賽闖蕩數載后，蓋廷斯1954年回到海地，搖身一變成為一名企業家。有趣的是，他仍未獲得美國國籍，反而在1953年底代表海地在世界杯預選賽中出戰墨西哥。

雖然蓋廷斯對政治毫無興趣，但其家族與海地政壇淵源頗深。杜瓦里埃操縱公決成為終身制總統，之前支持其政敵的蓋廷斯一家于1964年7月8日清晨秘密逃離海地。由于多次公開宣稱無意涉及政事，蓋廷斯天真地認為杜瓦里埃政權不會向自己開刀，因此并未與家人一同流亡海外。然而就在當天上午，他被海地國家安全志愿軍逮捕，此后便人間蒸發。外界猜測，蓋廷斯當月就被秘密殺害，但人們至今仍未發現他的尸體。1976年，美國足協宣布生死不明的蓋廷斯入選國家足球名人堂，盡管他一生都未取得美國國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