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記者武一帆發自孔波斯特拉

沒想到媒體入口也會排大隊。排到我時，查證件的大叔揮揮手：“就這么進去吧，沒有攝影背心了。”

沒穿攝影背心的攝影師，有一陣覺得身上冷颼颼的，就好像光著身子。“偷”了我攝影背心的家伙們，有的拿著手機在拍觀眾，有的端著也不知道從哪里借來的廣角鏡頭，對著球場亂按快門。我冷笑一聲：“湊什么熱鬧？”

大嬸助威團數十年堅守陣地

你才二

我手里的全幅單反和“大白”當然不是嘲諷別人的資本。陳冠希老師教導我們：“靈魂創作的意境，燒錢玩裝備的人很難體會。”關鍵在于，我是國際足聯官授的攝影師。前幾天上網查了一下申請，5場世界杯小組賽比賽的看臺攝影席上給我留了位置。即便我舉著手機去，也有背心穿。

其實我也想知道“看臺攝影席”是什么鬼？又能拍到個鬼？但看到熟悉的“場邊攝影席”選項時，我毫不猶豫地申請了前者。我不想淋雨，也不想寶貝相機淋雨，更不想夾在一群裝備著超高速快門和增倍鏡的真正專業攝影師中間淋雨。如果不幸遇到法國人，人家會毫無憐憫地出聲冷笑。

西甲賽季在上周末結束，而我上周末開始熱身。場地就在圣地亞哥的圣拉薩羅球場。獲得西丙第一組冠軍的孔波斯特拉抽到了西班牙人B。按照規則，兩回合勝者將升上西乙B，敗者則落入幾輪亂戰和抽簽。最壞的情況就是從巴利阿里群島跑到加納利群島，又跑到中部大山里，然后……留級了。

孔波斯特拉獲得西丙第一組冠軍獎杯和獎狀

西乙B見？

大概有5000人到場觀戰。觀眾數是平日的3倍，每個入口都排了長隊。停車場幾乎滿了。我一直想知道，孔波踢西甲那2年，13000人的球場滿座時，大家把車停在哪？這球場可是有一面朝著陡峭的山坡！

“過來，過來。”地方小報的老攝影師朝我招手——很抱歉，打這么多年交道我還是沒記住他的名字。“站在太陽底下不曬得慌啊？快入夏了，去海灘了沒？”

如實稟告：“去不去海灘看我太太心情。她對陽光敏感，又是旱鴨子。”

老攝影“嚯哈哈”地笑著，說我怕老婆的病大概是受加利西亞人傳染。說加利西亞女人除了不能出海，要像男人一樣種田趕海，所以婦女平權運動很早就興起。又說凱爾特人的后裔都差不多這個樣子，想起以前看過一個愛爾蘭的短篇小說：一個受老婆氣的小男人決意離家出走，在河邊受一個針線販的嘲笑，回家后病倒了，被一雙又紅又粗的手按在床上，灌加了黃油的粥。

我只是體諒人而已，哪來的“妻管嚴”，還挖那么大腦洞？

西班牙人門將埃杜·弗里亞斯飛身撲救

孔波斯特拉錯過絕佳機會

“西班牙人替補席有中國人沒有？”我打岔道。老攝影抽出皺巴巴的首發名單，戴上花鏡——他腦門上架著一副花鏡，一副太陽鏡——肯定道：“沒有。”

西班牙人的官方網站上，B隊的編制里還留著丹尼爾·王的頁面。2016年，西班牙人從英格蘭找來這個澳大利亞籍的華裔前鋒，急不可耐地嘗試在西甲和中國市場之間找尋聯系。聽聞這則新聞時，我剛好在上海參加La Liga的商業活動，當時就跟車上的同行說“西班牙人大概上當了。”這小伙子的經紀人吹牛功夫了得。但球員本人上賽季只在B隊（在西乙B）打了1場總計20多分鐘的比賽，本賽季也沒查到在西丙的出場記錄。

西班牙人青訓營還有其他真正的中國小孩。前不久張奧凱隨Juvenil （相當于U19）去瑞士參加了國際足聯的“藍星”青年賽，進了一個球。但他距離B隊還很遠，距離西丙升級附加賽也很遠，距離有皇馬和巴薩的聯賽大概……所以你問我關注不關注，只能回答“關心但沒關注”。

球童中場不休息

禁區內攻防戰

孔波頭號射手普里莫

孔波斯特拉在場面上壓制著西班牙人B。但胖中鋒——由于缺乏專業體能訓練和營養管理，有相當身體對抗能力的球員都有些身材走形——桑蒂傷缺，沒人給頭號射手普里莫拉空當。主隊幾次好機會都被門將救險。誰知道再過兩年會不會在西甲直播中看到這個小伙子。

西班牙人主帥叫卡洛斯·卡斯特羅，是個小個子的安達盧西亞人，也是個說場面話的場面人。他本來是B隊助理教練，因為主教練加列戈被提到一隊頂替弗洛雷斯，他也順位升遷了。然而西班牙人官網上，他的職務依然是“第二教練”，就像那個依然掛名的“丹尼爾·王”一樣，似乎仍留有余地。

和他相比，孔波主帥亞戈·伊格萊西亞斯就像電臺解說一樣絮絮叨叨。新聞會現場，那個熟到不能再熟的記者隨便提了個什么問題，他就能來個半場復盤，把自己的設想、球隊的實戰應用、球員個人表現和對手的對策都講出來。邊思考邊表達，除了眼睛不看鏡頭，簡直毫無破綻。盯著他，我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本人在別人眼里是不是也這樣？！

跟隊攝影師阿馬德奧

背影看起來很東方的本地女孩

阿馬德奧向一個《加利西亞郵報》的女記者介紹我：“他可是要去俄羅斯世界杯！”看我點頭，女孩一臉驚訝和羨慕：“好棒啊！”隨即問：“干嘛去？”看看我的鏡頭：“工作？”對對對。

散場時，我玩笑說：“俄羅斯見。”那幾位都覺得這話很吉利。下一場不用見面，說明球隊直接升級了。要是輸了，進了亂戰循環，我多半還來。

伊涅斯塔、托雷斯的告別賽，讓別人煽情去吧。送別青春年華，我照鏡子就夠了。胡米利亞最后一刻保級，唐暉發語音來：“奇跡。太不容易。太累了。我只想一個人靜靜。”誰不是呢。哪兒那么多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