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23亞預賽J小組首輪，中國U22男足被東道主柬埔寨隊0比0逼平。筆者回到酒店饑腸轆轆直奔餐廳，熱情地服務員招呼道：“先生，你今天過得如何？”痛苦清晰地印在我的臉上，于是很生硬地回復他的問候，“過得真挺糟糕的?！?/p>

“看你渾身濕透的模樣，剛從外面辦完事兒回來吧？”

“對，剛從奧林匹克體育場回來”，我很隨意地脫口而出。

服務員不失時機地抓住了話題：“對哦，今晚那里有比賽，我想起來了，是你們中國隊和柬埔寨隊的比賽吧？最后幾比幾了？”

nil-nil（0比0），對于服務員的關切，我顯得很不耐煩。但實際內心卻是一種無言以對的羞恥感……

從盤算來半打到半場險落后

周三金邊天氣風云突變，臺風來襲，前兩天陣雨通常總是來去匆匆，亞預賽首個比賽日卻是下了一整天。U22國家隊比賽前，以小打大的日本97國奧8比0橫掃菲律賓。面對自認幾無還手之力的柬埔寨，各方面都覺得，即使不像日本贏那么多，至少也能來半打吧？！前來觀戰的華人華僑甚至順道趕來的國內游客并不少，當他們開始為U22打氣助威時，看臺上的主隊球迷來了句刺耳的China lose！誰會把這樣的狂言“當真”？！

韋世豪、周煜辰為2014年亞青賽1/4絕殺2比4不敵卡塔爾一役中的紅牌“執行停賽”。比賽伊始，這兩位昔日魯能青訓隊友談笑風生，韋世豪刷著手機同時關注著上港做客同權健的足協杯1/4決賽。

與此同時，里皮則在主席臺的另一側，與翻譯以及從恒大辭職的康冰坐在一塊兒。里皮的督戰，從技戰術層面而言對U22國家隊幫助有限，但至少能成為此役的一大賣點?？磁_上向里皮索取簽名合影者甚多。

開局伊始，U22國家隊還控制著場上局面。然而隨著比賽行進，雨勢不減、人工草地導致球員的不適、主場球迷盡管只坐滿了主席臺一側的看臺但近2000人制造出的噪音還是足夠對U22國家隊造成麻煩。越來越多的不利因素涌向中國隊。

前半小時比賽，除了剛開場的短暫被動，柬埔寨幾乎全方位壓制中國U22，以至于在看臺上讓人產生錯覺——一天前所接觸的柬埔寨球員、官員是在放煙霧彈？！這群外賣小哥的實力竟然不遜“強大”的中國隊？！

上半時，柬埔寨不僅整體局面占優，更是有過一次前場定位球擊中立柱。0比0暫平，盡管上半場最后階段U22國家隊曾一度找回優勢，但能夠帶著這樣一個“不輸”的比分回到更衣室，理應感到慶幸！

馬達洛尼焦躁 首發用人生疑

下半時，馬達洛尼明顯開始感到著急。中場休息時就用岳鑫換下李帥——值得一提的是，賽前本預測岳鑫首發幾率更大，是因為李帥在前一晚踩場時代打左中衛。這樣的自我推翻矯正，意大利教練組用意讓人捉摸不透。

眼見形勢沒有好轉跡象，馬達繼續如同里皮一樣大膽換人，比賽一小時過后便早早用完名額——楊立瑜頂替身體遠未恢復來到金邊只有30多小時的向柏旭，高海生更是被公認為此役用人布置上的最大敗筆——身為左腳將的他可以在左前衛和后腰之間切換，有一專多能的屬性。但一方面這位上港小將屬于97國奧的跳級生，U22建隊以來只參加過上個月的湖南集訓一次，與球隊整體打法的磨合、默契度可想而知；另一方面用高海生搭檔張修維雙后腰，二者都沒有攔截掃蕩能力。沒有中場雨刮，上半時U22國家隊中場防守形同虛設，一度被對手壓著打也就不足為奇了！

筆者賽前預測李曉明會首發后腰盡管錯誤，但直至第三個換人名額用完，李曉明換下高海生后中后場防守立馬大有起色，并在比賽尾聲階段可以控制局面壓制對手，此前掛名U22國家隊主帥的馬達洛尼多數時間都在國家隊輔佐里皮——馬達遙控指揮，里皮遠程監控，結果造成的卻是U22國家隊自去年建隊以后的第一場“正式大賽”，險些錄得近乎恥辱的結果。

得知上港0比3不敵權健之后，韋世豪也沒了繼續刷微博、朋友圈的心思，中場便被換下的李帥來到周煜辰、韋世豪身邊同坐，三人之間也有些無言以對。

柬足協官員：我們熱愛的是足球本身

中場休息時，里皮的全明星身份一覽無余。銀狐有煙癮，還特意派人詢問能否在貴賓室外抽煙？面對貴客，柬方當然大度答應，里皮遂點起了雪茄。

賽前有人炒作日本U20主帥狂言“小兩歲都能穩贏中國U22”，實則只是對手一句“以小打大仍然有信心戰勝對手”，被一些斷章取義的別有用心者大肆渲染。

日本、菲律賓隊的官員們在揭幕戰過后留在了體育場看球偵查，在里皮過足煙癮之后，日本隊官員也特意追了一回星——從中柬之戰的比賽過程而言，日本應該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實現“賽前狂言”；但從中國足球財富角度來講，他們對里皮也充滿敬仰。

下半時開打后，周二中午在金邊酒店擔任賽前新聞發布會英語翻譯的柬埔寨足協官員坐到了筆者身旁，開聊不久，他便拿出手機里和里皮的合影“炫耀”：“哈哈，里皮是這場比賽最大的明星，我們也得抓住機會追星??！畢竟機會難得，如果不是和中國U22比賽，根本不可能圓夢?！?/p>

我趁勢追問說：“賽前你們隊的另一名官員和我說，柬埔寨隊肯定輸，根本無力抵抗中國隊，你們隊的球員很多人都在外面兼職打工送外賣，這些業余球員踢得比中國的95后球員還要好？！”

“哈哈，是的，我們的球員錢掙得真的非常少，只有靠足球以外的工作才能維持生計。我覺得論足球水平，中國隊還是要高于柬埔寨的，可能這場球踢成這樣有你們的客觀原因，比如說天氣下雨場地不適之類的。但我覺得，中柬球員之間最大的差距就是：我敢說我們的球員踢球就是為了快樂，他們是發自內心的熱愛足球，即使掙不到太多錢。有個別球員覺得踢得不舒服不開心，寧愿每個月少掙這幾百美金，也會選擇索性不踢。這應該是和中國球員有本質區別的。而且據我所知中國球員現在的收入非常驚人。”

我回答道：“是的，此前聽說你們國內最好的球員月收入也就500美金，要知道我們這群U22球員中的高收入者，一整年的工資獎金總和已經可以超過70萬美金啦！”

“天吶，這對我們而言簡直是天文數字，難以想象！而且我也知道中國足球超級聯賽購買了大量的超級外援，我承認你們的聯賽搞得相當好，水平很高，可以說是全亞洲最高的。在金邊，我們可以收看到中超直播，我時常也會看，可能是同為首都的原因吧，我看北京隊（中赫國安）的比賽比較多，里面的外援真的非常棒，比賽節奏和水平是柬埔寨聯賽根本無法企及的。”

我繼續問道：“你們這支U22球隊真的就組建了2個月？能否介紹下你們的主教練情況？”

“這是真的，沒騙你。我們的主教練來自巴西，他到柬埔寨也僅僅4個月時間，他同時擔任國家隊和U22兩支球隊主帥，所以U22成立的時間非常短。眾所周知，我們的經濟情況不是很理想，別說像中國一樣請里皮這樣的大牌教練，我們連一位普通洋帥的工資都無力承擔。我們現在這位巴西主帥身兼兩職，他的月薪應該在5000美金左右。我們足協可拿不出這么多錢。和之前我們曾聘請過韓國主帥一樣，他們都是我們國內比較有財力的商人出資贊助的，否則我們根本請不起洋帥。”

原來，柬埔寨國字號的運行模式與中國之隊也有異曲同工，但至于是否有本質差別，不言自明。

落寞與狂歡

散場后，U22國家隊小伙兒們表情木訥，清一色無言以對。一場原本意料之中的大勝，結果卻是“險平”，如此結局，似乎比輸球更為尷尬。

馬達洛尼在新聞發布會上“不服輸”：“如果柬埔寨對陣日本隊時也這樣不惜體力的奔跑，把空間壓縮很小，相信日本隊面對柬埔寨也會遇到很大困難。任何球隊在面對11人堆積后場，壓縮空間的球隊都非常困難。雖然日本隊實力非常強，但我相信他們不會輕易贏下柬埔寨隊?！?/p>

同時，他也強調客觀原因：“我們不太適應人工草場地，也不適應柬埔寨這種極具侵略性的打法，他們在中場拼搶非常兇猛，沒有給我們留出太多空當，我們進攻端也沒有提速，導致進攻非常不流暢，對方一旦防守落位，我們就沒有太多傳球空間了。”

里皮為首的意大利教練組賴以成名的是混凝土防線，然而在反防反上卻顯得束手無策，“沒能贏球肯定不會對球隊表現感到滿意，但也不能說球隊踢得不好，只能說球隊的表現不足以拿下這場比賽，我們在場上踢得太軟了，應該更強硬一些。那么多次傳中，我們都沒有能夠在門前搶到點頭球破門，這方面的強硬明顯不夠。”

對應我們的落寞，柬埔寨U22卻如同勝利般喜悅，在他們看來差點就扳倒了巨人！完場后U22國家隊球員們紛紛迅速退場，不愿久留；反觀柬埔寨隊則原地圍攏一圈，開會討論熱議復盤比賽，因此連馬達洛尼賽后都不得不承認：“柬埔寨的16號、金發的球員，給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們的后防線表現也可圈可點?！?/p>

新聞發布廳里，柬埔寨記者如同歡呼上帝般迎來了這位企業家贊助請來的主帥，即使名氣遠無法同里皮相提并論。

柬埔寨最好的球員在日本J3聯賽效力，而坐在看臺上的韋世豪不僅受到了不少中國球迷的合影要求，竟然連個別柬埔寨球迷都認出了他，“對，我們聽說他是這支中國U22里面的頭號球星，曾經在葡超踢過球，可惜今天沒法親眼見他踢球，那就拍個照留個念吧?！?/p>

有人說U22此役的最大敗筆無疑是隊長何超傷缺，馬達洛尼鬼使神差地使用高海生入替，結果中場失控，何超說：“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大伙兒能力都差不多！我怎么可能憑借一己之力扭轉局勢？！”

賽前曾遭馬達洛尼獅吼的高準翼，此役非但沒有被貶為替補，更是頂替何超擔任隊長，里之隊的懷柔政策用意明顯。高準翼說：“所以賽前的獅吼說明你想多了。比賽踢成這樣能有什么辦法？！好好總結吧！打好后面的兩場比賽！”

U23政策和里皮救不了中國足球青訓

從執教生涯而言，里皮確實是帶成年職業隊好手，但在青年梯隊層面幾無經驗可言，更遑論對中國足球的青訓基層建設做出多大的卓越貢獻。當我們在談論徐根寶的東亞青訓是否對錯時，卻沒有更多根寶腳踏實地哺育人才。足球沒有如果，但假如讓此前已經花了大半年時間對國內95年齡段球員排摸透徹的陳洋帶隊打這場比賽，是否會比里皮遙控指揮的意大利教練組更有把握？！

論水平，必須承認歐美大牌教練高出土帥一大截；但考慮到中國足球自帶特殊屬性，歪果仁即使想要摸透國內足球玩法都遠非一朝一夕。如此馬達洛尼版U22國家隊，面對僅剩半年時間就將開戰的第三屆U23江蘇亞錦賽，時間上，身兼多職的里皮們夠用嗎？！

談回球員本身，本周中足協杯、周末聯賽，各中超、中甲俱樂部因為亞預賽征調球員所造成的影響極其有限。不過十天前U22球員從各地飛赴廣州集結，僅兩堂訓練課過后再飛回各家俱樂部備戰聯賽，上周末聯賽結束再火速飛回廣州，來回折騰所帶來的體能損耗以及夏季特有的航班出行延誤，直至周二凌晨，23名球員方才全部抵達金邊比賽地！

“過去一周多時間的來回趕路折騰，真的都快瘋了，飛得都有些快吐了，盡管亞預賽確實是一次很寶貴的鍛煉機會，但我們無論體能還是各方面狀態，真遠遠不處于最佳”，一位U22球員的心里話其實也變相道出了首戰柬埔寨緣何表現如此糟糕的關鍵。

而中柬之戰本身，也說明了U23政策絕非加快中國足球行進步伐的最佳途徑——我們不能否認諸如高準翼這樣極個別的U23球員具備相當的資質天賦，能力上絕不遜于80后的那幾屆國奧隊。但更多球員還是受益于政策本身而被拔苗助長趕鴨子上架，結果終究只是扶不起的阿斗。

考慮到明年更猛的“3+3”政策，愈演愈烈的反足球規律“進化”，雖然95年齡段球員趕上了政策的好時代，但前有史上最差的93國奧，后是仍撲朔迷離的97國奧。垮掉的一代又一代的中國足球，難道還沒輸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