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羅珂報道

隨著選秀大會落下帷幕，NBA的又一度輪回開始了：球員從大學進入職業聯盟，達到籃球生涯巔峰，當然有人的巔峰是入選全明星拿到頂薪奪取總冠軍贏得各個獎項，也有人只能在各隊流浪，領短工合同；然后，他們的職業生涯步入衰落期，離開NBA，甚至離開籃球。你會懷念他們，尤其是那些真性情的超級球星，他們從不露出違心的笑容，甘愿在更艱險的道路上前行——

比如1996年狀元秀，“答案”阿倫·艾弗森。

已經42歲的艾弗森，你仍然無法弄清內心里的他究竟是一名運動員，還是一名Hip-Hoper。

NBA球員的職業壽命很短暫，即便是艾弗森這檔天賦的巨星，年過30后，再想場均出戰35分鐘甚至40分鐘，每個賽季出戰75場甚至82場，都是非常困難的任務。但如果賽制從全場變為半場，從五對五變為三對三，從6個月82場比賽變為10周打10場比賽，每場48分鐘再縮短近一半呢？

聽起來這簡直是老年哈林籃球隊的待遇，但對于那些期待看艾弗森等退役球星打球的球迷，他們能夠欣賞到昔日NBA賽場上傳奇人物的炫技表演，仍然是非常棒的視覺享受。是的，艾弗森們只是無法跟著沃爾、小托馬斯們在場上跑48分鐘而已。

艾弗森是因為生活窘迫，才重新拋頭露面打三對三比賽嗎？持有這種觀點的人不在少數。多年來，艾弗森始終遭受經濟狀況欠佳甚至已經破產的質疑，他已經見怪不怪。“我知道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語，你可能以為每天我都蜷縮在街角的箱子里，隨時準備用一把槍打爆自己的頭來個了斷吧。”

1996年到2006年，是艾弗森功成名就又充滿爭議的巔峰十年：常規賽MVP，四屆得分王，七屆全明星，打進總決賽……但更重要的是，他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全民偶像，尤其對那些來自街頭球場的孩子們，這就是他們人生之路的“答案”。“他代表著黑人孩子，代表著我們這群在城市底層求生的孩子。”勒布朗說，“邁克爾·喬丹激勵了我，但我只能仰望他，因為距離太過遙遠，他簡直不像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而AI才是那個真實存在的神。”

每次用招牌動作crossover過掉對手前，艾弗森都會狂妄地提前向其示警：“來了喲，我要過掉你喲！”反正無論如何都沒人能夠防死他。在這個或許算上頭發才剛夠6英尺身高的超級得分手橫空出世前，聯盟從來沒有這樣攻擊力出眾的小個子球員。“矮個球員以前在賽場上只能傳球，然后躲在角落里看那些高大隊友統治比賽。”身高只有1.75米（這也有水分）的全明星后衛小托馬斯回憶道。

自艾弗森后，聯盟出現了大批優秀控衛，納什、保羅、德隆、韋斯特布魯克、庫里、沃爾、歐文……控衛盛世一發不可收拾。“AI是我一直模仿的對象。”兩屆常規賽MVP得主庫里坦言。去年全明星周末，艾弗森特別找到小托馬斯，親口表達了自己對他的喜愛：“你絕對想象不到，我有多么喜歡看你打球！”聽到這番話的小托馬斯激動得差點當場落淚：“我以前就對自己非常有自信，但聽了AI對我的勉勵，我真心覺得是時候要揚名立萬了。”接下來發生了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小托馬斯如今已經成了聯盟頂尖得分手，還入選了本賽季最佳陣容第二隊。

成王敗寇，大眾習慣用奪冠數衡量球星的偉大程度，但這個標準對艾弗森無效，他從未贏過一次，但在NBA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聯盟歡迎他這樣的超人氣偶像，卻又擔心他損害聯盟的形象；球隊仰仗他贏球進季后賽，卻又嫌棄他球風太獨，不服管教。

“你必須說服我，讓我覺得這些瑣碎事真的很重要才行。”艾弗森抱怨道，“我確實曾經一夜未睡，然后上午9點參加投籃訓練，晚上7點還得打比賽；但只要在賽前抽空睡一小覺，我依然無所不能。”但某NBA球隊總經理對這種“給我20分鐘還你40分”的說法嗤之以鼻：“他之所以從巔峰那么快滑落，根本原因就是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在職業生涯的最后1/3，艾弗森成了顛沛流離的浪子，從掘金到活塞再到灰熊，最后回到76人，沒有一次是圓滿收場。“答案”本可以被改造成為第六人，但他無法接受這種定位：“這么說可能確實有點兒自私，但事實就是我永遠沒法做那個球隊中可以隨時被替代的人，我必須做那個能夠影響比賽走勢的人，必須做那個帶領球隊取得勝利的人，我沒法接受‘曾經xxx’這種評價。”

于是，在同時代的卡特、麥迪、皮爾斯等球星紛紛成為替補，出場時間大幅縮水的時候，艾弗森嘗試在歐洲甚至中國聯賽找到位置，但都失敗了，于是他早早決定退役。“我想遠離關注焦點，越遠越好，感覺就要窒息了。我已經討厭了十個拋來的問題里有九個是負面報道，八個是隱私八卦。我已經精疲力盡，似乎要被外界拆散撕碎了。”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艾弗森，也無法抵住當時撲面而來的巨大壓力，“我寧肯放棄籃球。”

但在內心里，艾弗森并不想離開，他希望能夠滿足那些忠實粉絲的愿望，但現實遠比想象殘酷，沒有球隊向他伸出橄欖枝，一支都沒有。“我真XXX想復出，但是他們都不要我。我是不會為那些不想要我的球隊賣命的。”

退役后的艾弗森，先后在亞特蘭大、南佛羅里達和夏洛特居住，他嘗試了許多不同的生活方式，但從大眾的視角看，這位傳奇巨星的退役生活并不算美妙。

但當事人自己不這么看，找回一個完整的家，讓他覺得無比滿足。如今，艾弗森和妻子定居在夏洛特的某高檔社區，同住的還有3個孩子。“答案”會和13歲的兒子伊塞亞一起練投籃，并提醒他罰球前要停頓下；但看上去，兒子似乎不太買賬。“他很難接受來自父親的批評，教練可以這么說，但父親不行。他會覺得作為昔日NBA得分王的父親在有意刁難他，讓他很受傷，就像我要求他打掃屋子一樣。”很難想象到吧，這種話居然是從艾弗森口中說出來的，聽起來和一個普通家庭的普通父親沒有任何區別。

艾弗森和妻子已經在一起整整26年了，他們是不折不扣的歡喜冤家，用朋友的話形容就是：周一周三周五是“我恨死你，你去死吧！”周二周四周六則是“我愛死你，趕緊回家！”吵得最厲害的時候，只能靠報警來讓彼此冷靜下。2010年，共同養育了5個孩子的他們，關系差到了極點，妻子終于提出離婚，指責艾弗森是個完全不稱職的丈夫和父親，不關心家人，而且長期酗酒，財政狀況也一團糟。“艾弗森連個買漢堡的錢都沒有！”這個段子就是那時候傳開來的。

2013年離婚判決生效的時候，艾弗森幾乎崩潰了，他知道自己依然深愛那個女人。“她曾經付出全部努力來維持我們的婚姻，書里寫的辦法，咨詢師給的意見……她都試過了，但我卻熟視無睹。”艾弗森說，“直到在法庭上看到她，看到這個我愛她勝過愛我自己的女人，她就坐在我的對面。即便我是那么堅強的人，但那卻是我一生最軟弱的時刻。”

于是，艾弗森決定追回妻子，他用一切去彌補對方。于是，這家人來到了夏洛特，艾弗森開始學做個好丈夫，好父親。“我想陪孩子們開家長會，做功課，干一些我作為父親早就該為他們做的事。現在做這些事讓我興奮不已，就像找回當年打籃球的那種精神頭兒一樣。”

浪子回頭金不換，是因為浪子回頭太不易。艾弗森兩口子還在尋找最適合彼此的相處之道。面對未來可能遇到的困難，答案顯得無比堅定：“艾弗森夫人這個名頭永遠都是她的。”

從大學開始，這個世界上就不缺少看衰艾弗森的人。但一位和艾弗森走得很近的記者，這樣評價如今的答案：“他是真心想做個好丈夫好父親，但一直沒做到。艾弗森最令人抓狂的地方在于，每當你相信他已經洗心革面，準備幫他回到正軌的時候，他總是會讓你失望。但我從來不覺得他已經無可救藥，因為艾弗森似乎就是為了證明整個世界是錯的而存在著。”

如今再次出現在大眾視線的艾弗森，是在Big3聯賽的球場上。他說自己一開始只是抱著玩票的心態來的，但在踏上賽場的一瞬間，他的想法就改變了。昔日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答案又回來了，哪怕只是回來那么一會兒。Big3比賽的表現不能證明什么，但艾弗森的影響力已經有目共睹。有人不禁開始遐想，三對三籃球賽已經成為2020年奧運會的正式比賽項目，到時候已經45歲的艾弗森，會有機會去東京，圓自己2004年未竟的奧運金牌夢嗎？

“說不定會有人給我一份十天短合同呢。”艾弗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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